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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正在討論自己的生死。
「不能留她。」
「她天資甚高,萬一真是李拂嵐的弟子——」
「李拂嵐可不止這一個弟子。」
「梁不近與蕭幸皆死,他們早叛出梁家,何必連他們的遺孤都趕盡殺絕?」
「成事的往往都是這種身負血仇的遺孤,不可心慈手軟。」
「殺了她。」
「殺。」
「……」
蕭放刀聽他們爭執不休,冷靜地提出了自己的觀點——
「你們最好殺了我。」
八人陷入一瞬寂靜。
左八孔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蕭放刀。」
他沉默須臾,最終點頭:「你走吧。」
蕭放刀為對方虛偽的仁慈露出一個微笑——肖似梁不近的微笑,然後轉身離去。
拜入明離觀時,蕭放刀年僅九歲。
李拂嵐得知蕭幸與梁不近的死因,只憫然誦了一句:「無上太乙度厄天尊。」
她破例納自己為徒的一刻,蕭放刀知道母親授她重離劍法實為高瞻遠矚。
道門中人皆有道號,如李拂嵐道號「善見」。
然而蕭放刀是個例外。
李拂嵐欲以「放刀」為其號,卻被她拒絕。
「弟子的名字是這三個字,不可增,不可缺。」
「那麼,你可知令堂取此名的深意?」
她當然知道,這是梁不近對蕭幸的希求,也是對自己的規勸,可惜兩人都未能做到。
「弟子會盡力為之。」
入門第二年,蕭放刀身上已沒有父母雙亡的鬱喪悲懣。
她潛心習武,因修煉時直截根源,單刀直入,劍法進益一瞬千里,深得李拂嵐愛重。同門弟子憐其身世,驚其稟賦,也對她關護有加。初時反對李拂嵐收徒的幾位長老亦開始喜歡這個明快聰穎的孩子。
戊辰年,臘月初八,蕭放刀十五歲生辰之日,李拂嵐贈她一柄長劍。
劍身光華流轉,熠熠若明,她接劍頓首:「多謝師父。」
「佩劍乃武人儔伴,你可以為它命名。」
李拂嵐的淡笑似有深意。
蕭放刀眉頭微蹙:「未曾出鞘的劍,也能有名字?」
「自然。」她徐徐道,「你因何出鞘,它便因何得名。」
「弟子不明白。」
「你明白。」李拂嵐的注視溫和而威嚴,「我知你一直在思考梁不近遺言,只是尚未得出論斷,是嗎?」
「放下惡意、妄念、顛倒、執著,是謂放刀。」她低頭望向掌中長劍,「娘只是希望我這麼做,卻不告訴我為什麼,既然她也未能做到,何以確定放下便是最好的結果?」
「所以,你並不願承她遺志。」
「若她真的要我矇昧混沌,又何必授我詩書、傳我武藝?若遺志困縛心魂,豈不也成了該被放下的『刀』?」
李拂嵐道:「金剛怒目,所以降伏四魔;菩薩低眉,所以慈悲六道。而在為師看來,金剛亦可低眉,菩薩也能怒目,金剛還是金剛,菩薩仍是菩薩。」
蕭放刀霍然抬頭。
持刀再放,放而又拾,蕭放刀總是蕭放刀。
「弟子明白。」
「那麼,你的劍——」
「待它揚名之時,自會有名字。」
師徒二人相視而笑,蕭放刀深深一揖,起步而去。
她在練武之時等待,在等待之時回憶,在回憶之時練武。
她等到了讓劍揚名的機會。
竹風掌門身隕,派中內亂,蕭放刀只一人一劍出現在山門前,要見八位護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