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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還沒醒,依舊是那副滑稽的螃蟹姿勢趴在沙發裡。
瑞暘站到了沙發邊,低頭看她。心裡沒底,一時不知該怎麼處理她。擔心就這麼叫醒她,她又會跟之前一樣撲過來。
試探著「餵」了一聲。盯著她的後腦勺靜等了片刻,見她沒反應,暗自鬆了口氣。
捏著的那團衣物丟到她腳邊。折步正要離開,聽到橫在沙發上的那位哼哼唧唧了幾聲。他的視線轉了回去,恰看到她撅起屁股翻了個面,一張被亂發半遮的臉轉向了他。
她的半邊臉腫了。
應該是在家時被人打過。他記得,方才在她家樓下見到她的時候依稀能辨出她面上殘留的指印,嘴角也磕破了一小塊。
——「為什麼要生我?」
她撕心裂肺的吼聲猶繞在耳。
是因為那句話嗎?因為那句他或許也能感同身受的話,所以才插手了這樣的閒事,撿了這麼個麻煩回來?
想不明白。
他不打算費心去琢磨這麼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很快收回了視線。前行的步子稍滯,轉了方向,去廚房。
抓著冰袋輕手輕腳地給她敷那半邊被打腫的臉。注意力集中在她被打傷的臉上,慢半拍反應過來,他現在到底是在幹什麼?
對自己莫名有些惱火。
丟了冰袋,徑直往房間去。僅隔了約分鐘,開了房門出來。懷中抱著的厚被子丟到她身上,將她囫圇罩住。
沒管她似夢非夢間嘟囔著「悶」。心道悶死也跟他沒關係。
回房,鎖門。
輾轉難眠,頭痛欲裂。
他睡眠質量一向不怎麼好,多是淺眠,一天裡能有個小時是入眠狀態已屬難得。白日在學校的時候偶爾能補上會兒覺,大多數時候也是睡不著。趴桌也僅是個掩飾動作,隔絕外界紛擾而已。
在床頭櫃裡翻了翻,幸好有備用的止痛藥。接了杯水,吃了一顆布洛芬。也不知過了多久,頭部劇烈的痛感漸漸緩了下來。
迷迷糊糊間他恍似又站在了那個風過如刀割的天台上。
吳夢綾穿著一襲白色紗裙,站在天台邊緣,衣袂翻飛。單薄的身體在四面而來的風裡搖搖欲墜。
眼中噙淚,與他無聲對視間略顯固執地彎起嘴角,對他溫柔笑著。
潑墨的夜,將她的面色襯得愈顯蒼白。
「瑞暘,我喜歡你。」她低語。話音裹在嗚咽風聲中,似呢喃:「可是,瑞暘。你為什麼,就連騙我一下都不願意呢?」
又是這一幕。無限迴圈,沒有盡頭。
他清楚自己又被困在了夢魘裡。明知徒勞,可還是毫不猶豫地對她伸出了手。裙邊堪堪擦過他的指尖,他甚至都能清晰感知到衣衫拂指而過的觸感。
可惜,這次還是沒能抓住她。眼睜睜看著她從自己面前墜下高樓,看著她一襲白裙一點一點浸染成了血衣,看著她生命體徵漸消,看著她渙散的眼中映出了自己的影子。
那道凝成點的影子現出了稜角,越發清晰。
是他的臉。沒有任何情緒的一張臉。
好似他生來就是無知無覺的。就連面對這般直接的死亡,他都能以那樣一張面孔去應對。
恍惚間他又看到了八歲那年的自己。小小的他攥緊了拳站在媽媽的病床邊,隔著手忙腳亂急救中的醫護人員,看著她艱難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那時的他,好像也是這樣的表情。
吳夢綾說得對,他就是冷漠到只剩了空殼,沒有血肉。
——「是你殺了她!」
——「是你害死了她!」
——「為什麼死的不是你?你這個殺人兇手!」
——「殺人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