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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芳兒關係不好,可每年裡,總有機會能見上一兩面,芳兒也願意在甜釀面前晃一晃,炫耀她如今的尊貴。
鍋子擺上桌,好酒好菜也端上來,屋裡燒著火盆,幽幽香氣浮動,滿屋子都是女子,大家圍坐在一處,也不忌諱,隨意穿著單衫,就這樣還吃著熱,將袖子擼在肩頭,正是愜意的時候,孩子們都有嬤嬤在旁照顧,嘰嘰喳喳鬧得不行,可又個個嘴甜如蜜,逗得人心頭憐愛。
很少有這樣的熱鬧。
酒菜吃到一半,甜釀臉上熱燙燙的,聽著席間人說頑笑話,外頭來了個小婢女,過來在甜釀身邊說話:「門外有個老僕,跟門房吵了半天,非鬧著要見姑娘,說有話對姑娘說。」
甜釀正是身上燥熱的時候,也不穿外裳,跟著小婢女往外去。
來人面生,此前從未見過面,是個青衣老僕,肩頭掛著褡褳,朝甜釀拱手:「我家家主昨日走了,央我來跟這跟楊姑娘道一聲別。」
甜釀心口猛的一甜:「老人家,您是……」
「家主姓施,叫施之問,江都人氏。」
「他人在何處?」
老僕回話:「老奴跟著主人在城西一家客棧住了一兩月,後來銀錢花銷完了,病也不見好,挪到廟裡去住,連著幾日咳血不止,昨日風雪,實在熬不住……」
她一字一句聽來人說話,嚥下滿腔冰冷。
「家主臨走前的吩咐,就安置在城外的野墳地裡,奴在那立了冢……最後一樁事,主人走前有一句話帶給姑娘。」
「願姑娘一生安康,無牽無掛。」
老奴再作揖,朝著甜釀磕了個頭,背著褡褳消失在寒風中。
她從來未曾察覺,有哪一年的冬日像這般刻骨,風穿進骨縫,像針戳進血肉裡。
「玖兒,快來,肉燙熟了。」
「看這天色,好似又要下雪,今年的雪飄了一場又一場,牆角的雪都積到腿肚了……」
她夢遊似的回到她們身邊,看著身邊一張張笑靨,扯著唇角笑了笑,被身邊人扯著坐下,喝了幾盅酒,吃了幾片肉,又說了幾句話。
神志很清明,卻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大家吃了個酒足飯飽,酒席撤下去,又吃了些點心,磕了回瓜子,直到入夜客人們才陸續散去,甜釀端起笑臉送客,看著各人的馬車緩緩離開。
回到屋裡,婢女們開始灑掃薰香,貓兒懶洋洋趴在火爐下,愜意在軟墊上打了個滾。
她一個人在椅上坐了許久許久,好似聽見婢女們說話,她也說了幾句,婢女們一個個都陸續退下,最後只留她一人在室內。
剛才宴席上吃多,她肚子鼓漲漲的,屋裡的香氣和熱浪翻滾在一起,燻得她頭昏腦漲,幾欲將腹內之物吐個一乾二淨。
窗外響起了撲哧撲哧的輕響,像羸弱的蛾子撲動羽翼。
她聽見了那動靜,慢慢悠悠站起來,推開了窗。
天地間空曠無垠,寒風肅靜無音,入眼是白茫茫的一片。
不知是什麼時候了,天色昏暗無邊,不辨時辰,不辨日夜,不辨虛實,只有冬雪狂亂飛舞著,上天入地,綿綿無盡,將過往今來所有的濃墨重彩,輕描淡寫都掩去,天地間虛無一片。
她伸出一隻手,靜靜迎接這鋪天蓋地的雪。
原來這世間奼紫嫣紅開遍,
到頭來,
不過是一場空。
第127章
如果有人問我,小酒,你最想要的是什麼?
我想,每問一次,我的答案都是不一樣的。
最早的記憶,是在山中一間香火稀薄的尼姑庵,有一群和我年歲相仿的女孩兒,印象裡總是一碗稀薄的白粥,最想要的,就是吃飽穿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