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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經中就有白鱘,那麼它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生活在長江之中的?」
「那可太久了,比人類的歷史還要久。」老站長道:「它是一種起源於白堊紀的物種,在一億多年前便已經生存在地球上,和它相比,我們人類三百多萬年的歷史不過相當於一個還在母親懷抱裡牙牙學語的孩子。」
這個孩子年輕、莽撞,有無盡的智慧和驚人的膽量,他用令其它物種望塵莫及的速度成為了地球的主人,創造出瑰麗而豐富的文化、科學、藝術成果。但他也會犯錯,凌駕於萬物之上的成就感令他有時會忘記人類本身也是萬物中的一員,萬物有靈,在享受自然的饋贈時,不應掠奪其他物種的生存權利。
「既然它已經在長江中生活了這麼久,為什麼會滅絕呢?」林爍輕輕地問。
「因為這片水域的環境不再適合它生存。」老站長道:「上世紀以來,由於人類經濟活動的影響,長江的水文環境持續惡化,河道被挖沙採石的行為破壞,河水被兩岸排放的化學物質汙染,長江白鱘的生存環境越來越狹窄,產卵和繁殖的水域都不復存在。再加上白鱘的肉和魚子醬在國際市場上價格很高,在過去的一百年中遭遇了過量捕撈。種種原因之下,等人類意識到的時候,它已經瀕臨滅絕。最後一隻長江白鱘在2003年出現在人類的視野中,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見到過它的身影。」
「說起來好笑,這個觀測站是在1995年建立的,它成立的初衷就是為了保護以長江白鱘、白鰭豚為代表的、獨屬於我們華國的珍稀保護動物,然而這裡的大多數工作人員從未親眼見過這些物種。他們為了一個希望來到這裡,起早貪黑地研究長江的水文、氣候環境、設立觀測站、禁漁區,和當地的政府、漁民溝通可持續發展的理念,寫出一篇篇改善兩岸水土、重建生態迴圈的論文……一切一切的努力,都是為了這些獨屬於長江的精靈能夠再回到人類的視野,讓人們認識它們、愛護它們、和它們共同生活在這條美麗的江水上。然而四十多年過去,懷揣著希望的年輕人,終於變成了我這樣白髮蒼蒼的老頭子,還是沒能再見它們一面。」
「這是我年輕時用樹脂親手製作的。那時候剛來這間觀測站,不通網、不通電,二十多天才能見到一趟來送物資的外人。半夜耳邊只有嘩啦啦的水聲,想家了,於是起床,點著油燈用樹脂做了這套模型,有長江白鱘、中華鱘、江豚、白鰭豚……想到在高高的懸崖下、險峻的峽谷間,還有這群長江精靈伴著我入睡,夢裡突然就不寂寞了。」
「那年我剛滿二十歲,和你一樣大,懷揣著一腔熱情來到長江,以為能保護好它們,誰知一轉眼四十年過去……只剩下這套模型。」
蒼老的手撫摸著桌上的中華鱘、江豚、白鰭豚,一個一個滅絕的物種,猶如一道一道鐫刻在長江身上的傷痕。
老站長拿起白鱘,將它放在了窗臺上,明亮的陽光照亮白鱘的身體,也照亮了年少時的夢。
「我曾以為到我退休的哪一天,甚至到這間觀測站報廢的哪一天都難以再看到長江精靈的身影,追逐它遊動時的水花,可……」
這個為長江、為長江精靈奉獻了半生的老人彎下腰,對林爍道:「林同學,我在得知白鱘歸來後特意向研究所打了報告,想要親眼見你一面,向你說一聲感謝。」
「感謝你為長江所做的一切,你為我們帶來的,是希望。」
林爍和他認真的目光對上,一時語塞。
「可……」
可我只是……
林爍覺得自己沒做什麼。他只是被迫進入遊戲,被迫完成任務,隨手抽取獎勵,態度不夠認真,配不上這份鄭重的謝意,也配不上這顆沉重的真心。
「我……」
「老師!它們來了!」歡呼聲從觀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