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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停住了腳步,側過臉垂目看著她,那一雙好看的眸子裡全是無可奈何。
星落往上攀了攀,仰著頭衝著陛下直樂。
「您的手臂沒力氣了?」她的大眼睛靈動一轉,信口開河,「徒兒就說嘛,您看上去結實,可宮裡頭呆的久了,保不齊肌肉就退化了——打個比方說,您此刻要是打我一拳……」
她話音未落,就見眼前人眸色愈深,向外冒著絲絲涼氣兒,星落何等乖覺,從善如流地改口。
「……您要是打我一拳,我雖然死了,可我堅決不服。」
動不動死啊活得,皇帝聽得直皺眉頭,他把星落往地上一放,自己個兒則彎下了身子,單膝著地,將後背給了小徒弟。
「大狗背小狗,上來吧。」
星落一下子撲在了陛下的背上,拿手環住了他的脖子。
「師尊呀,聖明天子坐朝堂,天下事盡在您的股掌——您做什麼老是往外頭跑,怪危險的。」
皇帝從她清稚的語音裡聽出了幾分關心,就有些甜膩漫上心頭來。
她的分量像雲,輕柔又纖細,可皇帝背著她,沒來由地覺得自己像是背負了萬頃江山。
她才將將十五歲,還像個四六不懂的孩子,他從前待她太壞,總要好好彌補才是,沒理由要求她即刻就能懂自己對她的感情。
可若是一輩子不懂呢?皇帝負著她,慢慢地走著,泥土鬆軟,一走一陷,皇帝忽的就釋然了:從前未曾愛上過誰,一旦愛上了那便是一生一世,即便她不懂,亦或者壓根不愛他,那他也沒什麼轍,一輩子護著她便是。
不過是須臾一瞬的功夫,皇帝甚至想到了以後從宗室裡過繼一位子侄,來承繼大統,好教他能一輩子默默守護著小徒弟。
星落見陛下久久不做聲,又問了一聲兒,「您想什麼呢?」
前頭就是她的車轎了,車門敞著,趕車的小哥兒坐在車前打盹兒,皇帝慢慢地走過去,將小徒弟卸在了馬車上坐下。
星落坐在車門前的板子上,晃著腿,仰著頭望著陛下。
皇帝站在車前,月光下的面龐清俊爽舉,他負著手,視線落在了小徒弟的明眸上。
「……朕身為你的師尊,有些事情還是放心不下。」他正色同小徒弟說話,眉眼暈染了幾分月色,有些清雅溫潤的況味,「老君曾道:民之從事,常於幾成而敗之。慎終如始,則無敗事。」
星落瞪大了眼睛,有些不解。
皇帝看了她一眼,決定說的淺顯些,「做事該當有始有終,端陽節在帝京救下的那些女童,如今可有追蹤?」
提起這個,星落自有話說。
「自然有。」她細細道來,「我朝梁國公主殿下,曾在國中各地開設了養幼院,徒兒端陽節救下的女娃娃,有家的徒兒叫人送回了家,沒家的都進了養幼院——您不是還過問了麼?」
見皇帝認真地在聽,星落便仔仔細細地同他說起了千丈崖之事。
「千丈崖上有百畝山林荒地,靜真這幾日就領著人開荒種地,徒兒家裡的家丁刑銓也在欒川四處打探,為那些娃娃們找家兒,徒兒雖然滿嘴廢話不著調,可此事絕不會製作,表面功夫……」
她重申,「徒兒是正兒八經的女冠,我教講承負,徒兒這輩子努力修功德,下輩子徒兒的身邊人才能繼續過上好日子。」
小徒弟說話的時候,眼睛瞪得老大,認真的樣子實在令他心生歡喜。
皇帝嗯了一聲,只覺得心甜意洽。
夜色靜深,天宇澄澈,月光如練灑在這片空寂的山林,皇帝的心中忽的湧出了一些悸動,想要將自己的心剖白給她看。
小徒弟卻不知從哪裡摸出來一塊棗泥糕,包著油紙捧在手裡,小口小口地咬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