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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多時, 尚寢局的人來了。
他們原是先去了紫宸殿,見皇帝不在, 就一路尋了過來。今日來的與昨天是同一位,在水榭門口見著張俊,堆著笑端了端託盤,帶著邀功的意味道:「張公公,下奴今日長記性了。」
張俊一掃,託盤正當中的那塊牌子確是「佳嬪」,卻仍難有什麼好臉色,皺著眉抬手拍在他頭上:「你們尚寢局辦事是不是死腦筋?皇上這什麼意思,你瞧不出來啊?」
張俊想想都生氣。
尚寢局來恭請皇上「翻牌子」,原也不是非翻不可的規矩。倘使皇上晚上在哪個宮嬪房裡待著,他們勢必心裡有數,不會多次一舉。
怎的換做與宮嬪一道在紫宸殿用膳、一道在水榭觀景就不會變通了呢?非得來擾人清閒!
那宦官被他這麼一說自也明白,連連躬身:「下奴愚鈍、下奴愚鈍……下奴也是奉命辦事。」
張俊沒好氣地擺擺手:「退下吧。」
那宦官連聲應諾,忙不迭地告退。
水榭二樓,宮人上去上了一趟茶和點心,就再沒進去攪擾過。幽幽燈火從窗中投出去,在窗下的水面上映照出一弧光。顧鸞玩心忽起,摸出枚小小的碎銀來丟下去,光弧裡頓時泛起一圈圈漣漪,金光璀璨,霎是好看。
她自顧自一笑,側首便問:「水榭裡是不是有魚食?」
「有。」楚稷一哂,並不喚宮人,自己轉身行至木櫃前找了找,便翻出一個小盒子來遞給了她。
她纖白的玉指一挑,將盒子開啟,拈出些許魚食丟下去。初時並無動靜,片刻後忽有魚兒往上一竄,幽暗的光線裡也看不太清,轉瞬就瞧不見了,卻又激得另一重漣漪層層泛開。
就這樣,在不夠明亮的燭光裡,明明連魚兒的顏色都瞧不清,兩個人還是饒有興味地餵了半晌的魚。
等一盒魚食餵淨,天色已然全黑,顧鸞終於發覺時辰已然不早,便道:「該回去歇下了。」
楚稷眸光一轉,卻落在不遠處:「不急回去,大可再說會兒話。」
顧鸞循著他的目光一瞧,原是這水榭二樓有張拔步床。雖不及紫宸殿裡的寬敞,睡兩個人也是足夠的。
是以二人各自盥洗之後,床帳就放了下來,他們倒也都不急著睡,亦不急於床笫之歡,只一同躺著聊些有的沒的。
夜晚變得悠長浪漫,翌日清晨,顧鸞在一記落在唇上的輕吻中甦醒。思緒稍清明兩分她就笑了,回應過去,雙手摟住他的脖子,借他的力坐起來才睜開眼。
他敲了下她的額頭:「朕去上朝,你晨省之後按時用膳,別跟她們費時間。」
「好。」顧鸞應下,將他鬆開,他起身戴上冠冕便走了。行至樓梯口,他又忍不住地看了她一眼,冕前的十二旒能遮掩住為帝王者的大半神情,她卻仍能分辨出他含著笑。
過了約莫一刻,棲鳳宮外已陸續有嬪妃到了。舒嬪剛邁進門檻,就聽儀嬪怒道:「這種事也拿來嚼舌根,瘋了不成!」
舒嬪一怔,快走了幾步,揮退跪在儀嬪腳邊的宮女,攥了攥她的手:「大清早的,姐姐這是怎麼了,動這麼大的氣?」
儀嬪原本滿面怒容,聽見她的話猶自怒色難消,緩了兩口氣,似乎忽而反應過來她是誰,面色僵了僵:「讓妹妹見笑了……」
她邊說邊引著舒嬪一道往側旁避了兩步,聲音也低下去:「宮人不懂事,亂嚼舌根!說佳嬪昨日……昨日引得皇上一道在水榭上就寢的。」
「就為這個?」舒嬪無所謂地笑笑,拍著儀嬪的手示意她寬心,「那水榭我去過,上頭原就有床榻,便是供人歇息的。我看也未必就是佳嬪的主意,指不準是皇上去了懶得再回紫宸殿,便直接歇下了。」
「話可不是這麼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