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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那個……」
我忽然手忙腳亂了起來, 不知道該拾掇妝容, 還是吩咐雲雀去換些新菜。
就在此時,包間的門被人從外頭推開。
我猛地站直了身子, 往前瞧去,謝子風擁著八弟進來了。
離得近,我能更明白地看清弟弟。
他很瘦, 有些撐不起身上的青袍,個頭明明比子風還高些, 卻被常年的清貧和隱忍壓彎了腰, 瞧著反而比子風低了那麼半頭, 方才被弄亂的黑髮重新攏好, 豎在儒冠裡, 還不到三十的人, 眼裡儘是滄桑感。
我看著他笑, 他也看著我笑,我倆竟然誰都不說話,驀地, 都掉淚了。
「姐。」
「哎。」
我應了聲。
忽然,我想起了小時候。
八弟是老麼,備受祖母和父母的溺愛,被慣得無法無天。
他模樣俊俏,嘴又甜,高興的時候猛地親一口小丫頭,臊得那丫頭臉兒紅的能滴出血,日思夜想,想等小少爺長大後做他的通房丫頭,誰知這臭小子扭臉就不認帳了;
他不高興的時候,大冷的天,從地上抓起捧雪,就往人家衣領子裡塞,那時候我暗地裡罵他,真是個壞透了的小王八蛋,日後總要尋個機會,把他的腿打折了。
如今呢,他的腿真折了,一瘸一拐的,真好笑,真好笑啊……笑著笑著,我就哭了。
八弟見我這般,走上前來,抓住我的手,含著淚反反覆覆地看我,再三確認,問:「你真的是我妍華姐姐?」
我唇抿住,防止自己哭出聲,低下頭,說:「你忘了,當年你就在柵欄外頭,一手拉住我的手,另外一手拉住麗華的,你說……」
「我說銀子就快籌好了,馬、馬上就能把你們贖出來了。」
八弟忽然跪下,抱住我的雙腿大哭,身子劇烈地顫動:「我對不住你們,姐,我對不住你們啊。」
「別哭,多大的人了,還像小時候那樣。」
我輕撫著八弟的頭髮,讓他別哭,自己卻哭得沒法說話。
我蹲下去,半跪在地上,用袖子給他擦眼淚,忽然想起那會兒他被張達亨欺辱,被那個刁奴踹了腳,我心如刀割,俯下身,給他擦袍子上的腳印。
「沒事的姐。」
八弟拉我,不想讓我擦。
我掙脫開他,使勁兒擦,我不知道怎麼了,也不知在跟誰較勁,我非得把這個腳印擦掉,到最後,我沒勁兒了,趴在八弟的肩頭,一直哭,放聲地哭……而八弟輕輕地撫著我的胳膊,連聲勸:「莫要傷心了姐,咱這不是見著了麼,你有了孕,別傷了身子啊。」
見我仍哭得止不住,八弟柔聲道:「謝三爺還在呢,姐,咱別冷著三爺。」
我猛地記起謝子風,忙用手心抹掉眼淚,將辛酸嚥下,轉身,給謝子風磕了個頭:「多謝三爺幫我姐弟,多謝了。」
「姐,你這是做什麼,我當不起啊。」
謝子風忙跑過來扶起我,這少年郎眼中亦含著淚,笑著看了眼我和八弟,道:「想來你們姐弟二人還有許多話要說,我就不打擾了,正巧方才瞧見個朋友,我下去同他喝幾杯去,你們只管放心說話,二樓被我包場了,沒人來打攪你們。」
我還沒來得及再多說幾句道謝的話,謝子風就走了。
大福子揉了下眼睛,說他去外頭守著,雲雀抹掉淚,說菜涼了,她再去點幾道。
包間很快就剩我和八弟兩人,我們相視一笑,拉著手,入了座。
「你用過飯沒?」
我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該說些什麼,胡亂地給八弟碗裡夾菜,笑道:「都涼了,要不你再等等,等熱乎的上來再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