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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此處,魏德打了個寒顫,「我還記得,那時我和陛下一起躲在床板底下,一起聽著先太后被人灌下毒酒時的嗚咽聲,一起看著她吐血倒地。那雙好看的眼睛,紅得嚇人啊!我當時怕得很,捂著嘴顫抖,陛下也怕,可他只是愣愣地流淚。」
松瑞站在他身後,懸在臂彎處的拂塵被廊外的風雨吹亂了。
「當時陛下隱忍心性之強,不弱於容王爺,他投靠了殺母仇人,溫馴孝順,好似忘記了那一幕血腥,忘記了刻骨的仇恨,但我卻發覺他一日日地變得陰沉可怖。他外表佯裝溫和,內心卻瘋了似的叫喊,他要往上爬,要當太子,要當皇帝,要手握權力,要雪恨,要讓誰也不敢傷害他。日復一日的隱忍和痛苦中,容妃娘娘是唯一的變數。」說到此處,魏德突然嘆了口氣,「或許你也覺得,陛下是特意接近身為西樂公主的容妃娘娘。」
松瑞說:「不是麼?」
「陛下結識娘娘時,絲毫不知對方身份,他甚至在不知娘娘姓名時便動了情。你或許不理解,因為你沒有見過容妃,她遠比畫像上更動人。」魏德抬頭看著天,說,「她笑起來的時候極美,能叫人一眼陷進去,真誠熱烈,明艷張揚,天真活潑,那是陛下最缺乏的東西。」
松瑞確實不能想像,他沒見過。
「陛下是真心喜歡她,真心想娶她,可大周不需要被女人和情愛引誘甚至束縛的皇子,更不允許一個文武兼備的皇子因此化狼為狗。但先帝沒有拆散他們,他甚至允許陛下娶了娘娘,陛下因此欣喜若狂,他被先帝這難得的溫情和施捨矇蔽了。」魏德哭了,他收回濕透的雙手,嗓音因為疼痛而發顫——
「我從未見過先帝那般心狠的人!」
「他故意放我和阿榕情深義重,他故意等我和阿榕生下了你,然後殘忍地告訴我:『去,去滅了西樂,告訴朕你還是那個理智、堅定的二皇子』,我不答應!我不答應!我不敢不答應!」建寧帝笑著說,「他威脅我啊,他拿阿榕和你的性命威脅我啊!」
蕭慎玉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看著他撕碎了平靜的假面具,又瘋了。
「阿榕嫁我以來,待他有如親父,伺候周到,極近孝順,他卻半點不會心軟。我打心眼裡佩服他,不愧是大周的皇帝啊!不愧是我的君父!一顆心冷飲如磐石,誰都轉不動!」建寧帝笑著哭,又哭著笑,他胡亂地抹著臉,聲音因為疼痛而混亂含糊起來——
「我不是他的對手,我鬥不過他,我無能而愚蠢,我只能選擇屈服。我接了攻打西樂的命令。我警告府內所有人隱瞞阿榕,卻不想阿榕早已覺察我的不對勁。但她怎麼也想不到我不是因為帶兵出征而憂愁不安,而是因為要去攻打她的母國!就像我……就像我怎麼也不知道,她會用那樣決絕的方式與我告別。」他掩面痛哭,近乎失聲,復又揚頭大笑——
「她殺了我啊!」
「陛下跟著娘娘和小皇子一起死了。陛下恨先帝入骨,所以他弒君弒父時一點也不怕,但他怕了自己,也怕了娘娘留下來的唯一血脈。」魏德起身時踉蹌了一下,被松瑞眼疾手快地扶住了。
「他不敢見容王爺。」魏德撐著松瑞的手臂,聽見了遙遠又虛無的痛哭。
「他什麼也沒抓住。」
河斜月落,鬥轉參橫,雨勢漸無,蕭慎玉把青玉傘忘在了涼殿階前,兩手空空地出了宮。
江硯祈靠在宮門邊,他放跑了翠花,兩手空空地等來了人。他直起腰身,沒有多看蕭慎玉一眼,轉身道:「天要亮了,回吧。」
兩人一前一後地離開了宮門,腳步快而穩地邁入了北辰街。他們離得不遠,能互相聽到對方的腳步聲和自己一直一致。
江硯祈不會說什麼安慰的話,他絞盡腦汁想了一路,卻當了一路的啞巴。直到到達容王府,他才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