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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亦再不曾有過那般熾烈的心跳,年輕時也試圖找尋過,哪怕是片刻,一度以為愛極了桃華,閉月羞花,冰肌玉骨,是他餘生見過最美的女子,讓人一見就心神蕩漾,但每每狂熱過後,心底總有一股揮之不去的空落,就像什麼東西被剜走了。
他終於明白,有些東西,失去了再不能追尋,他坦然了,將這視為持重。
綠楊芳草長亭路,年少拋人容易去。樓頭殘夢五更鐘,花底離愁三月雨。不過,一場殘夢,而已。
如今,時光已老,蒼顏白髮,他說:「算來她也是個老嫗婆了。其實我也想過,若當年她真的選擇了我,跟我私奔,等到敕封,苦盡甘來,憑我後來的聲望,也不可能專注一致對她,男人,不能總活在兒女情長裡,時間會變,心境會變。」
溫氏忽覺著眼眶針刺似的疼了起來,酸澀的難以自抑,覺得莫名其妙,為一個毫無相干的人。
慕容槐摸了摸拇指上的白玉扳指:「今天喬玉郎說了那些話,我險些就動容了,他可比那姓盧的赤誠的多,與我當年說的多像,連發的毒誓都相似,若他要的不是嵐兒,興許我就同意了,也算為自己聊以遺憾,但嵐兒不行,我慕容氏想要長久求存,後宮裡必須有人,生下皇子,邢家已有一個做了四妃,我們本就慢了一步,能取勝的只有美貌,嵐兒和茜兒,就當為家族獻身罷。」
「妾身醒的,等過了這段時日,便讓教習嬤嬤來。」
「茜兒那個脾氣得改一改,入了宮伴君如伴虎,嵐兒沉穩,讓她多多提點,邸報上說,艷兒也隨駕回來了,讓茜兒多跟兩個姐姐學學,怎麼取悅男人,她年紀最小,等兩個姐姐寵愛減弱了,她後來居上,她們姐妹總有一個能生出皇子來。」
「是。」
當夜,溫氏做了一個夢。
四周是一個茅篷土垣的小院,明明是窮苦人家,卻高掛著「長林齋」三字的桐木裸匾,筆力蒼勁的臺閣體。一個渾身浴血年輕女子躺在屋中地上,身形孱質嬌小,布裙襴衫,黑夜裡一燈微弱,胸前幾個血洞汨汨冒著殷殷鮮紅,蜿蜒成小河,嘴裡不停吐著血沫,四下破舊的桌椅七零八落,像是遭受了一場慘絕人寰的戕害,那身軀凜凜地動著,痛苦到了極處。瘦骨粗糙的手在地上抓出了一道道痕,指甲全是土,原來是想翻身,這一動口中哇啦傾出一大灘,又黑又紅的沁入灰土,雙臂拖著沉重的身子往前匍匐,原來是要往院子裡爬,好像那裡有至關緊要的東西,爬過的地方畫下一道血路,屋門大開著,終於爬出了門檻。
院中放著一個夜香車,旁邊長著一棵小槐樹苗,樹葉翠翠。
女子終於爬到了那裡,滿是血汙的手撫摸那指頭粗的根莖,眼中掉下了清瑩瑩的淚,清秀姣好的五官,面容只剩下慘澹蒼白,氣若遊絲的聲音,對那小樹說:「槐郎我等不到你了,來世我要為你生好多好多孩兒,莫說吃糠咽菜,便是流放做階下囚,也不離開你一步,守著你到老」
話一說完,伏在樹下,閉目嚥了氣。
睡夢中打了個顫,驚醒了,後頸心冷汗淋漓。
近來勞神太過,竟做了這樣的噩夢,奇怪的噩夢,夢裡的一切那樣真實。
兒女們操不完的心,以後得少生氣,注重保養。
側頭看去,身畔的男人睡得沉實,安詳地枕著白玉枕,鼻息均勻,兩鬢的髮絲蒼蒼。
第36章 魚龍舞洞庭(1)聖駕至,戰……
山路盤踞,兩旁的是連綿不斷肥沃的梯田,小路上十幾匹馬緩緩走著,後面五輛大車馱著沉甸甸的貨物,前夜下了場小雨,道路泥濘,馬腿車輪上全是汙泥。
一行人像是押送的商旅。
行過幾重山灣,梯田變成廣袤的平原,田壟一望無垠,四野倒禾窪隆,汙水橫流,觸目儘是狼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