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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十一個孩子中,只有皇長子是生下來才夭折的,餘下的都是胎死腹中,無一倖免。
因此,皇帝現下尚無子息,連公主也沒有。
眼下棺槨已入了宮,雲妃停靈在從前的寢殿裡。寢殿中一片宮人們的哭聲,處處都是白色。天子所住的建極殿裡,皇帝的神情也前所未有地陰沉。他坐在御案前支著額頭,就像被抽盡了渾身的力氣。
御前宮人們都死死低著頭,不敢發出一點聲響。謝無在幾步外的香爐邊,沉默靜立。
不知過了多久,皇帝終於啟唇:「謝無,你說……」
謝無看過去,皇帝正抬起臉來,面色蒼白之至:「你說……是不是真的有天譴?」
他這般說著,眼中一片空洞。
在他接連失去三個孩子的時候,朝中就已有傳言說此乃天譴。當時他自不肯信,覺得那些人妖言惑眾,便斬殺了數人,又用酷刑讓餘下的人也閉了嘴。
但現下,先後十一個。其中大半甚至一直胎像極好,卻就那麼不明不白地去了,往往還會將母親一起帶走,一屍兩命。
皇帝安慰過自己,跟自己說婦人生產本就不易,喪了命也不足為奇。但諸如這般的事情越出越多,他再想自欺欺人也明白,本朝從無哪個皇帝如他這般「倒黴」。
鬼使神差之間,他就慢慢地信了。他懷疑起來,懷疑是不是真的有天譴,於是老天記了他殺兄弒父的債,一筆筆還在他的孩子身上。
謝無凝視著香爐飄散出來的煙霧,半晌不言。皇帝的氣息因為他的沉默而變得愈發急促、不安,就像被人扼住了喉嚨,隨時都會窒息。
謝無終於開了口:「神鬼之事,臣不敢妄言。」
他邊說邊迎向皇帝的眼睛,欣賞著皇帝眼底的那份恐懼。
「但若陛下想求個穩妥,試上一試,做些事討神鬼歡心,倒也不太麻煩。」他又道。
皇帝精神一震,好似突然得了一道救命符,當即有了氣力,撐起身跌跌撞撞地走到他面前,攥住他的肩頭問:「你有辦法?說來聽聽!」
謝無雷打不動地立在那裡,思索著說:「傳高僧大作法事,超度雲妃、還有先前那些故去的嬪妃,和她們的孩子。」
「朕自會!」皇帝不假思索地答應下來,滯了一瞬,卻皺眉,「她們哪個離世時朕沒有好生超度……不行,謝無,這怕是不頂用。」
謝無面露瞭然,復又沉思片刻:「為先帝與睿德太子大辦祭典,求得寬宥。」
皇帝驟顯怒意:「去年才剛辦過!」
當時他便是不肯的,只是朝中議論太多,他不得不做個樣子。可那次祭典雖勞師動眾,花費頗多,卻也並未能堵住天下人的嘴。只讓許多讀書人有了新的調侃他的說辭,讓他覺得吃力不討好。
謝無眉心微蹙,提了第三個主意:「再不然,就是下詔罪己,大赦天下。」
皇帝一滯。
「自古若有天災,為帝王者就都會下詔罪己。給天下萬民看,也給漫天神佛看。至於大赦天下……」謝無語中一頓,「陛下誅殺的那些人,都不免還有親朋好友在世。有些尚在語中,有些發配苦寒之地。他們過得不好,離世者心懷牽掛,自是陰魂不散;若他們過得好了,許多鬼怪邪魔,大約便會釋然一些。」
他聲線平靜,沒有半分感情。就好像在慢條斯理地念一本《百家姓》之類枯燥的書,無需任何情緒灌注。
「下詔罪己……大赦天下……」皇帝怔忪地退開半步,重複著這八個字。
謝無不動聲色地打量著他,復又言道:「況且,便是拋開這些神鬼之事不提,臣看陛下也已著惱於讀書人許久了。但堵不如疏,這些讀書人都蠢得很,最易感動於那些瞧著漂亮的善事。陛下若行大赦天下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