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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條冰冷的帕子搭在了額頭,絲絲縷縷的涼意傳來,陳竹抬眼,望見了徐蘭庭一雙泛著紅血絲的眼。
「乖,別亂動。」男人說著,又拿出一條不知道從哪裡撕下來的布帕子,仔仔細細地將陳竹身上擦乾淨。
陳竹這才發覺,腳邊有一簇篝火——也不知徐蘭庭是怎麼做到的。他身上的濕衣服都換了下來,只蓋著一件男人寬大幹燥的外套。
身上大大小小的傷口都已經被仔細地處理過,一身的泥濘也擦洗得乾乾淨淨。
陳竹自己身上倒是乾淨清爽,可徐蘭庭卻截然不同——身上的襯衣被撕得破破爛爛,手上的血跡已經乾涸成了灰褐色,臉上、手腕上,都有大大小小的淤青。
陳竹還從未見過徐蘭庭如此狼狽的樣子,盯著他看了一會兒。
徐蘭庭將他額頭上的帕子換了,朝他扯起一個笑,「乖,睡一會兒,等出去了讓你看個夠。」
腳上的傷已經疼得失去了知覺,陳竹望著徐蘭庭,說:「我的腿,會截肢麼?」
男人收斂了笑意,沉下聲,「不會。」聲音裡帶著前所未有的狠決堅定,那架勢,彷彿要將別人的腿折下來給陳竹裝上也在所不惜。
莫名地,陳竹在徐蘭庭那雙有些狼狽的眼裡,感受到了一絲安心。
陳竹吃過太多的苦,一路走來,疾風驟雨無一不是自己強撐著面對。
他以為自己這一輩子都該如此,風雨也好,暴雪也罷,都要獨自面對。
可是這次,他卻在另一人的眼裡找到了安全感。
或許是火光衝散了男人與生俱來的強勢,燈火下,徐蘭庭的眼底像是盛滿了整夜的星光,溫柔得如同夏夜的清風。
陳竹望著他許久,輕聲說:「徐蘭庭,我好疼。」
男人閉了閉眼,吻在他的眉心,低聲應了一句。
「徐蘭庭,我疼。」
徐蘭庭說不出話,抱著他的手緊了緊,剋制不住地發顫。
「徐蘭庭,」陳竹蒼白的臉上,汗珠絲絲滑落,「你混蛋…」腿上的傷口被牽動,陳竹便抿緊了唇,再也說不出話。
後悔、愧疚、心如刀絞怕也不過如此。
「阿竹,」徐蘭庭抱緊了疼得發顫的人,連呼吸都放緩,「我確實是個混蛋。」
徐蘭庭抱著人,聲音微微顫抖著,「阿竹,等回家了你再罵我,嗯?」他抬手拂去了陳竹臉上的汗,「乖,好好睡一覺,醒過來就到家了。」
「呃…」陳竹張張嘴,卻溢位一絲痛苦的低哼,他咬牙,強撐著說,「混蛋。」
騙子、混蛋、不守信用的王八蛋。
說好的,說好的不會把自己玩兒進去,答應過的事兒就跟放屁一樣不算數。
誰要你自作多情的保護?
什麼狗屁名聲,什麼完美受害者,自作聰明的混蛋王八。
陳竹在心裡罵了他一萬遍,可抬眼望向男人那一雙眼睛,卻抑制不住地落下眼淚。
委屈、不甘、慍怒,伴隨著疼痛一瞬間溶解了他搖搖欲墜的意志,軟弱的眼淚不受控制地,一滴滴砸落。
「混蛋…」陳竹哽咽著,緋紅的眼尾淚水一滴滴砸落。
幾乎砸穿了徐蘭庭的理智。
「阿竹,」徐蘭庭抱著他,聲音發顫,「對不起。」
他俯身,啄吻著陳竹紅熱的眼尾,將那些委屈苦澀一一吻去。
「不哭了寶貝,」徐蘭庭吻著他,低聲哄著他,「哥哥知道錯了。」
死寂的山野裡,在天災席捲過後的廢墟中,男人抱緊了失而復得的珍寶,生平頭一次這樣痛恨自己的懦弱,痛恨自己的無能。
他的阿竹有著橫眉冷對千夫指的勇氣,可徐蘭庭卻拘泥於世人的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