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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學生做了錯事被老師盤問,猶如老鼠見了貓一般躲閃, 但楊桃兒很坦蕩, 她答的很乾脆:「是。」就好像這是一樁完全不值得一提的小事情。
王寶山:「……還收錢?」他有點控制不住自己的脾氣了。
楊桃兒:「嗯, 收了。」
數學老師起身出去了,辦公室裡只剩下這一對師生。王寶山有點氣急敗壞:「你小小年紀不好好學習,怎麼學人做生意?往錢眼裡鑽?」
愛之深責之切,王寶山有種自己的關愛之心餵了狗的錯覺——這麼小的孩子也難讓她領會他的用心良苦。
小姑娘比起同齡的孩子要聰慧,他當初跟其餘三個老師搶過來的好苗子,恨不得拿著直尺比量著讓她長,多出來的枝枝杈杈全都拿刀修理了,免得她長歪了。
若是別的孩子見到老師這麼生氣,大約早就害怕的認錯了,但是楊桃兒睜著一雙大眼睛,好像對老師生氣的原因很是不解。
王寶山壓下一肚子的火,耐著性子問她:「說吧,你賺的錢都拿到哪去了?是拿去買零食吃了嗎?小人書是哪來的?你要是不說,就回去把你家長叫過來。」
「叫家長」是制服小學生的殺手鐧,大部分孩子聽到叫家長都會被嚇到,但凡做了什麼壞事兒都會一五一十的招認。
楊桃兒低頭站了一會兒,大約在心裡衡量了一下坦白從寬的後果,再抬頭聲音輕了很多。
她說:「老師,我媽生了三個女兒,差點被我爹打死,小妹妹被奶奶家送了人,她帶著我跟姐姐離婚了,在縣裡租房子賣小吃。前段時間她回鄉下找小妹妹,那邊要很多很多錢,她沒有那麼多錢。」她堅定的說:「我要賺錢幫媽媽把小妹妹贖回來。」
一個人經歷過很多辛苦的事情,如果不斷的找人哭訴,一遍遍傾訴,聽的人第一次會同情,但哭訴的次數多了大約就會不耐煩。
生活就是無數個坎兒,越過這一個,後面還有更多。有的人永遠停留在一個坎後面嚎啕大哭,坐在那裡放棄了爬過去的勇氣,抱怨生活的不公,自己的不幸。
也有的人默默無聲的爬過了一個又一個坎兒,抵達遠方。
小姑娘的聲音如靜水深流,只看到平靜的水面,看不清水底。
王寶山從她的聲音裡感覺不到她或悲傷或難過的情緒,只有她垂下的眼睫那裡悄悄沁出一滴淚,掛在睫毛上,將落未落。
她甚至都不是哭訴,只是告訴王寶山一個事實:「王老師,我不會回去叫家長,也不想讓媽媽傷心。我也想不到別的賺錢的法子,但我可以保證不在課堂上租書擾亂課堂紀律,也保證學習成績不會掉下來。」
王寶山深吸了一口氣,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小孩子大約對於苦難的理解遠遠不如大人透徹,可是經受過苦難的孩子有別於家庭幸福的孩子,她們早早的懂事,對生活的洞察力也強於同齡的孩子。
他見過楊杏,外表看起來開朗懂事,聽說很守紀律,平時成績也特別好,班主任時常誇。
但是楊桃跟跟循規蹈矩的楊杏似乎有點不同,她有種虎虎的態度,敢自作主張決定某一件事情。譬如跳級、再譬如租書。
如果學生一門心思削尖了腦袋往錢眼裡鑽,王寶山肯定是沒辦法喜歡起來,過早的喪失了童趣,變的世故。但是如果是因為生活所迫而要幫母親分擔生活的壓力,他真的沒辦法去責備這樣一個聰慧有孝心的孩子。
王寶山有點左右為難。
誠然學校是學習的地方,不能鼓勵學生去賺錢,這等於助長了孩子對金錢的嚮往,但是真要允許她繼續把小生意做下去……萬一別的孩子紛紛效仿呢?
他摸摸口袋,囊中羞澀,把今天早晨出門老婆給他十塊買米買面的錢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