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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故人,又何須藏頭露尾, 鬼鬼祟祟。」
潘又安人生得俊美無匹, 聲音更是清越如碎玉,成親那日他在公主府大門外一首《鳳凰遊》直接唱得佑寧公主自掀了蓋頭走到他身旁,至今都是京城中人津津樂道的雅事。
這樣的天籟之音即便罵人,也自有一番韻律,格外悅耳。被罵之人微微一笑,橫貫大半張臉頰的舊疤痕也隨之扭曲,迎著潘又安的目光上前兩步斟了杯冷茶推到桌邊, 反客為主比了個請的手勢:「數載不見,潘郎音容不改。」
潘又安清凌凌的眸光在來人身上上下掃了一回,終究是輕輕嘆了口氣, 慢慢回到桌邊與他對坐, 自語一般唸了一個名字:「沈諳。」
他的聲音雖輕, 來人耳力極好, 倒也聽得清清楚楚, 沉默片刻後輕笑著應下:「正是區區在下,可是荒漠風沙太過, 吹皺了我一張麵皮, 害潘郎不敢相認?不過北地雖苦, 卻不比京中富貴鄉蝕骨。」
見潘又安認了自己,沈諳微微刺了他一句, 下意識抬手摸了下面上的疤痕,才啞著嗓子繼續說道:「若是淮陽大長公主泉下有知,潘郎您猜她會作何感想?」
潘又安祖父乃是前朝名士, 廢帝之姑祖母淮陽大長公主慕名下嫁,夫妻恩愛一生,只可惜子嗣不豐,後來淮陽大長公主與駙馬先後去世,潘又安之父見惡於廢帝,潘家便沉寂了下來。
只是潘又安父祖皆是享譽天下的名士,潘家雖無權勢卻有清名。潘又安自幼得父親親自啟蒙,詩書禮樂無一不精,亦是有名的少年俊彥。
當年各地戰亂災荒還未波及京中繁華盛世,也曾有閒人編過一句順口溜,道是京中潘郎,江東沈郎。
潘郎自是潘又安,而沈郎,便是沈諳。沈諳出身沈氏,祖上輾轉與潘氏有親,兩人少時也曾意氣相投,一處坐臥行止,暢談天下,何等張揚肆意。
忽而一日天下紛亂四起,沈氏所在城池叫亂軍攻破,闔族傾覆,獨餘一個沈諳在京形影相弔,後來又因追隨廢帝而獲罪,流放千里。
而潘氏嫡支僅存潘又安一人,從不曾出仕為官,守著幾間舊書典籍在京中清貧度日,直到有一日驚鴻一瞥間叫佑寧公主瞧見,成了新朝駙馬。
潘又安年少時以善辯聞名京中,連逢家變國難後卻漸漸沉默寡言,只是舊時與他交遊密切的王孫公子大多隨時局風流雲散,佑寧公主抵京後才識得他,便只當他天性如此。
今日沈諳故地重遊,連連陰陽怪氣說了這許多話只得了潘又安寥寥數字,才驚覺潘又安亦是脾性大變。
他神色晦暗地凝視了潘又安片刻,才譏嘲一笑:「北地烈風催人折腰,可潘郎啖金咽玉,怎也眉頭緊鎖,鬱鬱不得開懷?難道堂堂公主駙馬,也覺生不逢時,不得舒志?」
沈諳自認言辭如刀,潘又安聽在耳中卻不過是過耳清風。身具前朝皇族血脈,又做了新朝駙馬,多少人明著贊他天下第一美男子,暗中鄙薄不堪,他這些年又有什麼話不曾聽過?
看穿了沈諳眼底的那份快意與釋然,潘又安輕輕搖了搖頭,白玉般的手指握住茶杯,將那杯早已冷透的茶潑在了地上。
沈諳面色微變,正要開口,潘又安豎起一指輕輕碰在口鼻之間,沈諳便不由自主禁了聲,沉默看著他另從爐上拎了一小壺沸水來,取了兩隻尚未用過的杯子為彼此各注了一杯白水。
「陛下恩德,有意赦免一批前朝官吏,公主仁義,受我所託添了你進名冊,這是公主於你的恩義,你以後莫要再口出不敬。」
潘又安捧杯輕輕吹著,蒸騰而起的水霧模糊了他的眸色,也讓他的嗓音多了幾分暗啞:「你為報家仇入仕,可前朝末年是個什麼景象,你該比我更清楚才是。若是憑著那些人,屠戮沈氏的賊人怕是至今還逍遙法外,橫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