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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順王說的那個郡主叫什麼?哦,長玥郡主,與長音公主差了兩個字,竟敢大言不慚說閉月羞花、謙柔恭順,可堪為後為妃。那日宴上皇上為何不回絕?皇上想立為妃?」
徐沛申也喝醉了,他少有如此醉態,寬袖浸到酒水裡,絲毫未曾察覺,舉杯痛飲下,醉醺醺搖頭。
「非也,皇上不言,是因為已經閉口回絕。鈴鐺說過,皇上向他承諾,不設後宮。」
宋梁寅失笑:「那《男德》我瞧了,阿茹喜歡得緊,又不敢同我說,從前拿頭頂與我說話,如今已經願意抬起頭用臉同我說話,我看出來了,我早同她說要這樣。皇上一夫一妻……」他打了個酒嗝,說「不信」。
他飲完杯中酒,茫然望著徐沛申:「皇上真的不介意那樁事麼?鈴鐺名節有失,我於心難安,我每次夢回都想到她剛來書院那陣子,七八歲的個頭,像個仙畫童女,抱著我雙膝喊大哥。」
徐沛申緊捏銀樽,指尖顫抖發白:「我第一次見她,她也是這般可愛。」
可是這麼可愛的姑娘,被他們親手斷送了名節。
宋梁寅問徐沛申:「大周接連損失兩名老臣,皇上該知道鈴鐺會難過,你說,皇上為何什麼都沒有做?」
徐沛申不敢回答。
宋梁寅睜著醉眼緊問:「是皇上嫌棄她非完璧?」
「別說了——」徐沛申陡然打斷他,溫潤音色皆是顫抖。
……
五更的天仍是漆黑一片,但宮道上已有宮人徹夜打掃積雪。
文武百官提燈來上朝,跨過廣宣門,入了巍峨莊嚴的明文殿,萬歲聲山呼不絕。
早朝散後,宋梁寅隻身前去丙坤殿。
他請示道:「可否請皇上屏退左右,臣想單獨與皇上言。」
福軻將宮人帶出大殿。
宋梁寅雙膝跪地,額頭觸到地板:「臣欲辭官,無顏侍君,一切罪責臣甘願領罰。」
握筆的手停下來,衛封從案牘中抬眸望向宋梁寅,幽邃黑眸深不可測,擱下筆,靠進了龍椅中。
「緣由?」
「是罪臣心高氣傲,自詡可以助皇上一臂之力,但齊能臣輩出,又加之罪臣無能,至今未曾料理好宗族家事。拙於安家,何以安國。」
殿上寂靜無聲,衛封良久才言:「你我無須冠冕堂皇的話。」
宋梁寅見他自稱「我」,緩緩抬首:「那子朗接受不完整的鈴鐺嗎?」
一瞬間,寒光蕭殺,肆掠嚴罩在宋梁寅頭頂。
宋梁寅迎著一雙殺氣翻滾的眼眸,也知方才問得太過尖銳,是他有失理智。
他埋下頭:「臣辭官,一為暗探一事,臣愧對鈴鐺;二為妻子,他們不習慣大齊生活;三為親父岳父,兩家飽受叛國非議。或者,臣什麼都不為,只為問心。臣問心無愧嗎?不是,臣甚至迷失本心,不知這七分天下將會如何,不知往昔鴻鵠浩志可安於心。」
「臣生於一個暴君當政的國家,後來這暴君變作荒淫昏君,又變作刻苦勤勉的君王。臣欲為民時,不逢機會。臣為民時,得逢皇上明主,可臣想大膽問一句,皇上明知道鈴鐺有難,為何不出手相救?難道始終是江山利益為大?」
衛封沒有回答他,森冷龍顏依舊不露聲色。
宋梁寅苦笑一聲:「是臣問錯了,您若答願先為美人、後憂於江山,臣會覺您昏聵。您若答先為江山、後顧於美人,臣會覺子朗薄情。是臣有罪。」他狠狠磕了個頭,「您處罰臣吧。」
「說完了麼?」
宋梁寅久久無聲。
衛封雙眸不見悲喜:「昨夜又飲了多少酒?你若敢認這些皆是肺腑之言,不是酒後渾話,朕便遵你心意,也不會治你言語冒犯之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