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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晚齡便望了她一會兒,可對方一直採取沉默以對的策略,無論他的眼神注視多久,許一盞都堅持不再抬頭。
他們近在咫尺,卻像隔著楚河漢界,各執所見,頑固地對峙著,誰也不願退後半步。
許一盞心中有些埋怨。
——你不答應我的要求,卻要我什麼都聽從你,哪來的道理,誰慣的爛毛病?
噢,老孃慣的。
褚晚齡不知她心裡自問自罵的掙扎,只是靜靜地注視她,目光從許一盞微合的雙眸發散,如一汪水,終於漫過眼前整個人的發頂。
夜霧如蒸,船身顛簸。
許一盞愕然抬眸,才發覺褚晚齡又不知好歹地直起身,弓著腰,向她踏了一步。
「怎麼?突然打坐頓悟了游泳,想栽下去洗個澡現現本事?」
「他們是你的徒弟,」褚晚齡停了許久,許一盞心中已感覺到幾分不妙,但褚晚齡沒有停下,他依然步步緊逼,「姐姐,我是什麼?」
「你」
褚晚齡搖搖頭,他彎著腰,上半身漸漸逼近許一盞,最終停在她身前三寸。
篷內狹窄,許一盞就此對上褚晚齡幽深的眸光,頗有幾分氣短:「做什麼?」
褚晚齡的長髮本就只是用雪白的髮帶隨意繫了個結,這時隨著他的動作,系在身後的長髮都順著肩背,如流墨一般披拂而下——落了許一盞滿懷。
「我是拖累。」他垂著眼睫,斂住眸光,低聲說,「是你的拖累,是父皇的拖累,是大皖的拖累。」
「我利用你,欺騙你,華都的事我一件都沒辦好,玄玉島是場註定的敗仗,而我不能告訴別人,更不能看著你送死。」
許一盞嘆了一聲,問:「這場戰爭本就是『太子太傅』提出的,誰替我去送死呢?」
「」褚晚齡無言以對,但他固執得要命,「你不能死。」
「那你陪我留在梅川,我們再也不回華都。」許一盞頓了頓,「——永遠。」
褚晚齡眉宇緊蹙,急道:「我是大皖的太」
「閉嘴。」許一盞的聲色都很嚴肅,褚晚齡被她震得退回半步,身形落回座上,低首失神,許一盞嘆息片刻,才輕聲道,「你忘了你說過的?——除了我,還有誰能是太子太傅?」
褚晚齡微怔。
可四年前,確是他執著許一盞的手,親口說,「——學生是唯一的太子,您是唯一的太子太傅。」
時至今日,這句話聽上去依然擲地有聲,唯獨他自己清楚,其中有多少心虛和難堪,都藏匿在他故作鎮定的表象之下。
「可是」
許一盞忽地湊近了他,四目相接,褚晚齡自覺地停了話聲。
許一盞不久前說,雨水敲在篷上,會堪比心跳,吵得令人心煩。
現在下雨了嗎?不然怎麼這麼吵?
嗯沒下雨。
許一盞看他一會兒,在吵鬧的心跳中笑了數聲,褚晚齡正想開口,卻見眼前陡然壓下一片陰影,許一盞半跪在船,屏息垂首。
在一片燻人發醉的皂角香中,許一盞輕輕鬆鬆地吻平了他緊蹙的眉宇。
溫熱又妥帖,輕輕地印在眉額,烙進心底。
褚晚齡幾近窒息。
許一盞帶笑的嗓音接踵而至:
「——你不是問我,你是什麼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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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槳盪開一疊又一疊的波,驚動一彎又一彎的月,烏篷船很快靠岸,在馬匹的響鼻聲中,一紅一白兩道身影從船上登岸。
白衣的那個先行上馬,隨後便是縱馬疾奔,不要命地沖回靜謐的梅川城。紅衣的稍在後頭,不疾不徐,兀自愜意地踩著馬鐙,看上去十分磊落舒朗。
——除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