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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巴那裡突然感覺黏糊糊的,我抹了一把臉,沒有流淚,路過的服務員紛紛側目,到了衛生間我一看,鼻血不知道什麼時候崩出來,已經幹了,糊得滿臉都是。擰開水龍頭,水撲在臉上,在模糊的視線中唐書禾急匆匆地走來,他彎下腰,手輕輕拍在我的後背上,我水淋淋地一把抓住。
他看見我的臉,嚇了一跳:「這是怎麼了?——快別仰著頭。」又拽了兩張紙擦我的臉,我水淋淋的手死拽著他不放,就那麼盯著他,眼前唐書禾的臉和影片裡的臉重合起來的那一刻我的胸口像被什麼東西重重一擊,我猝然意識到,眼前的這個人,這個平和地念著他父親悼詞的人,這個努力掩飾著滿身傷痕重新接近我的人,他被虐待,被折磨,碾碎一身傲骨,他真的曾經墮入地獄。
我張開雙臂,死死抱住了他,把臉埋進他消瘦的頸窩裡。
他扎著兩手,有點無措地被我抱著,過了兩秒,慢慢把手放在我的後背上,攏住了我,用鼻樑蹭了蹭我的側頸,輕聲說:「到底怎麼啦?」
「我都知道了。」我說。
「我都知道了,我都知道了,我……」
「誰告訴你的?」
他的身體變得僵硬起來,我看著他的眼睛,放棄了所有隱瞞。
「你小嬸。我還看見了……那個錄影。」
他愣了一下,突然劈手去搶我的手機,我手一鬆,被他奪了過去,手機早就黑屏了,我轉身撐著洗手池,悶聲說:「鎖屏密碼是一個大寫的t。」
我從鏡子裡看見唐書禾解鎖了以後只瞟了一眼我的手機,就像被燙著了一樣把它扔在洗手檯上,靠在牆上,抬手捂住了眼睛。
難以忍受的沉默。他擋著臉,喉結上下動了動,艱難地說:「你聽我解釋……」
「我愛你。」我說。
他的嘴角抽搐了一下,眼淚突然毫無徵兆地掉下來。
不到這一天,我永遠不會想到怎麼會有人連說愛的時候都是難過的。
「我愛你啊。」我說。
他捂著眼睛偏過頭去,下頦一直在顫抖,死死壓抑著哽咽,整個脖子的青筋都暴出來。
我走過去掰過他的下巴,吻他,兩個人的眼淚絕望地糊在一起。他閉著眼睛,唇舌冰冷沒有生氣,上下牙一直在打架,像蛇在咬我的嘴唇,我問他:「你怎麼都,都不告訴我呢?」
他被我掰著下巴,被迫仰著頭,輕聲說:「對不起……本來打算明天就全都告訴你的,但是錄影沒有打算給你看。」
「為什麼要明天告訴我,你八年前告訴我啊!你都這樣了,唐友聞人都他媽死了!」
「八年前我說我從那個學校出來以後一眼都不想再見到你,不想和你有任何聯絡,一想到你就想吐,想去死,你信嗎?!」他吼出來。
我愣了一下,心上毫無防備地被他捅了一刀,感覺血都要飆出來了:「我他媽明天就起底舉報這學校,我認識很多記者……」
「晚了,」他突然自嘲一笑,「有個女孩出來以後砍了她媽媽三十六刀後自殺了,這件事曝光以後學校就被取締了。晚了。我一開始真的不想聯絡你,你知道那些手段對人的……生理和心理影響是很大的。」
晚了。那一瞬間我意識到真的一切都來不及了。
我聽見自己說:「可是後來呢,後來你來找我了……」
他扭過頭去。
他看著鏡子裡我們兩個人的影子,說:「我一直在接受治療。」
「治療?」我腦子嗡地一聲,才反應過來,「治療焦慮症?」
他垂下眼睛說:「治療我的焦慮症、肢體接觸障礙以及……」他靜默了一下,說,「性厭惡。」
他像是羞恥難當,難堪地低下頭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