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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她從少女時期就帶在身邊,一直對她忠心耿耿的木蓮嬤嬤,她為了保住自己,也能毫不猶豫推出去送死。
然而到了她自己的生死之際,卻涕淚橫流醜態百出,口不擇言只求有人放她一條生路。
衛鴻聽著親生母親對自己的聲聲詛咒,肩膀縮起腰背彎曲,整個人都因此矮了一大截,雙眼緊閉根本不敢看她,渾身不自覺地顫抖著,牙關互擊咯咯作響,淚水從緊閉的雙眼中不停滑落。
他生而富貴,在錦繡綾羅堆中,在堆金積玉鄉中,在母親的溫柔呵護中,在父親的關懷期待中,在周圍所有人的奉承聲中長大。
他喜歡他一直以來的生活,喜歡享樂,喜歡美人,喜歡在外結交朋友。
卻驟然一夜間所有傾塌。
他此時就如同獨自乘坐著孤舟,駛入了黑暗的驚濤駭浪之中。
四周沒有為他指明道路的燈塔微光,手上沒有划水的槳,也沒有任何人會救他,他要獨自一人面對冷若刀鋒的寒風,以及隨時都會沉入深淵海底的危險。
然而就在這時,他感覺到一隻手放在了他顫慄的肩膀上。
隔著薄薄春衣,那隻修長的手溫度微涼,卻帶著堅定的意味。
那是一隻少年的手。
衛鴻睜開流淚的眼,慢慢轉過頭,望向那隻手的主人。
映入模糊視界的,竟然是衛淵那張冰雪容顏。
「她不是為了你。」衛淵看著衛鴻,淺紅花瓣般的嘴唇開啟。
衛鴻怔怔的看著衛淵,完全想不到在這個時候,過來安慰自己的竟然是他。
「她是為了自己的野心,才走到今天。」衛淵繼續說,「不能怨任何人。」
「為什麼、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衛鴻髮髻散亂,一綹綹從額前鬢邊垂落,早沒了平日的大家公子風度,眼眶通紅的看著衛淵,語調艱澀,「我母親害死你的母親,害你痴傻殘疾,你難道就不恨我嗎?」
「和我這樣的人……難道不該從此劃清界限?」
「冤有頭,債有主。做錯了事,自然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衛淵道,「你曾經帶我去劉太醫府上看腿,對我懷有善意,如今我不過是將這份善意,送還給你。」
說完,將手從衛鴻的肩頭拿開。
衛鴻發現,自己不再顫抖的那般厲害。
這個人,在他最無助最絕望的時候……將這份善意送還啊。
「畢竟是大公子的生母,眼下就夠了,令其繼續觀刑有失人道。」衛淵緊接著吩咐,「來人,送大公子坐車回去。」
下人們都是極會看風使舵的,這位二公子回府沒多久就讓執掌中饋的主母落得如此下場,收盡其餘兩房人心,可見其手段本事。
儘管身有殘疾將來承襲不了家業,卻也萬萬小覷待慢不得。
又見衛刺史也對此沒有表現出異議,就有幾個家丁立刻點頭哈腰上前,按照衛淵的吩咐,將衛鴻送上馬車。
衛鴻登上馬車之前,轉身又看了衛淵一眼,只見冰雪般的少年弱不勝衣坐在木製輪車之上,晨曦為他的輪廓鍍上了一層淡淡金邊。
這人將他從前的認知和生活,毫不留情一夜間翻覆。
卻又在他最絕望之時,朝他伸出了善意的手。
之前的十幾年,他對生活在同一個府中的衛淵沒有多少印象,遇到了也只會刻意忽視迴避,甚至連名字都不記得。
而從今往後,這個人,這個名字,是要深深的刻進他的骨頭裡、血脈中,再也拔不出來。
萬般情緒翻滾沸騰,衛鴻竟說不上此刻自己的感受。
最終只化作一聲散在風中的嘆息,在幾個家丁的陪護下登車而去。
衛鴻乘車離開後,衛刺史不知何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