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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寫條子給她?我又不認識她,怎麼寫?”韓青瞪著方克梅,心裡還在懷疑,這方克梅是不是在設什麼陷阱,來開他的玩笑。他轉向徐業平:“你見過這女孩嗎?”
“唉唉唉,”方克梅又“唉”起來了,這是她的口頭語。“我怎麼敢讓業平見到袁嘉佩,到時候他去追袁嘉佩了,我豈不是自找苦吃!”說得像真的一樣。韓青怦然心動了。徐業平拍著他的肩膀,笑著說:“寫吧!說寫就寫,寫張條子對你是太簡單了!”
好!大丈夫說寫就寫,這有什麼難!他提起筆來,就寫了一張便箋:
袁嘉佩:在一個偶然的機會里聽到你的名字,不知道為什麼很想認識你。這樣寫條子是太唐突了些,所幸“唐突”代表的並非“荒唐”。任何事都該有個開始,是嗎?
韓青,一九七七、十、廿、午後三:五五分
然後,就是舞會那晚了。
韓青不該緊張的,這不是他第一次交女朋友了,他也從不認為交女朋友是件很困難的事。但,這晚,他卻莫名其妙的緊張起來。去舞會前,他刻意梳洗過,穿了自己最喜歡的一件藍襯衫,一條深藍色西裝褲,打了條深藍色的領帶,攬鏡自視,除了沒有一張“成熟而長大的臉”之外,都還好。他一再梳好他那不太聽話的頭髮,心裡輕輕咒詛了自己一句:又不是去相親!假若不為了失去寶貝……,是的,寶貝,在去赴約前的一剎那,他心裡想的還是那個輕煙輕霧的女孩——
寶貝。
舞會是借了市政系學生所租的一間獨棟洋房,那洋房有著大大的客廳。那晚十分熱鬧,來參加的男男女女大約有二三十對。全是大學生,淡江、銘傳、東吳、輔仁、文大……各校的同學全有。七點三十分,舞會就開始了,方克梅穿了件純白的洋裝,襟上別了朵紫色蘭花,又高貴,又漂亮。徐業平也穿上了他那一百零一套西裝,是他考進大學父母送的禮物,灰色的。他們是很出色的一對,在大廳裡舞了又舞,旋轉了又旋轉。七時四十分。袁嘉佩沒出現。
七點五十分。袁嘉佩沒出現。
八點正。袁嘉佩沒出現。
大廳里人越來越多了,韓青卻越來越氣悶了。他走到窗邊,點燃一支菸,無聊的吐著煙霧,抽菸是在補習班裡學來的,從此就戒不掉了。他吐著煙霧,不去想那個袁嘉佩,開始去想他生命裡的一些女孩——奇怪,他生命中一直沒缺過女孩子,除寶貝以外,還有別人,只是,他居然都沒有特別珍惜過任何一個人。就算對寶貝,他也是可有可無的,不是嗎?小說家筆下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都是杜撰,都是虛構,都是些胡說八道,偏偏就有些傻瓜讀者會去相信那些鬼話!
八點十分。方克梅忽然帶了一個女孩子,站在他面前了。
“韓青!”方克梅笑著說:“袁嘉佩來了!”
他一驚,挺直背脊,定睛看去,他接觸了一對溫溫柔柔的大眼睛一張白白淨淨的臉龐,和一個恬恬淡淡的微笑。“對不起,我來晚了。”她說。“本來想不來了,怕方克梅生氣。”哦?只怕方…克梅生氣?當然,你韓某人只是個無名小卒呢!他來不及答話,方克梅已經翩然離去,把那個身材嬌小、纖瘦、文雅、而高貴的女孩留給了他。是的,纖瘦,文雅,高貴,秀麗……一時間,好多好多類似的文字都在他腦子裡堆砌起來了,而令他驚愕的,是這些文字加起來,仍然描寫不出她給他的第一個印象。他慌忙伸出手去跟她握了握手,很懊惱於自己一手心都是汗。
“不管怎樣,我還是謝謝你來了。”他說,熄滅了菸蒂。“願意跳舞嗎?”他簡單明瞭的問,跳舞可以緩和人與人間的陌生感。“很願意。”他們滑進了舞池,開始跳舞。他這才發現,她居然穿著條牛仔褲,一件米色帶碎花的襯衫,那麼隨便,完全不像參加舞會的樣子。不管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