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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金咧嘴笑了:「快去!快去!別耽擱。」
湯顯祖大步往外走,鄉兵慌忙牽過馬來。馬倒是好馬,輕輕一踢肚子就躥了出去。你也知道我一刻都不願意耽誤嗎?你也知道我要去救人?這年頭,有的人真的還不如畜生。
於是他又一踢馬,加快了速度,向縣城外飛奔,路旁的鄉民一臉錯愕,連話都不及問,只能目送他遠去,彼此間瞪瞪眼睛。
遂昌金坑離縣城二十幾裡,雖不遠,但路不好走,坑窪彎曲的舊時礦路已經荒敗百年,重拓這條路就用了多半年。說是拓,其實就是把路上的落石移開,大的石頭用火爆轟開,小的直接投入道旁山澗。
待拐過了十來個山腳,進了礦坑所在的山谷,日頭已到了山尖,今晚是回不去了,湯顯祖也沒打算回去,接下來的這些天他要死守在坑裡,直到採出金來。
「老爺?」一個娃子從谷間河灘上叫了起來,光著屁股,朝湯顯祖拼命揮手,跟著扭頭扯著嗓子喊了起來,「湯老爺來啦!」
一排腦袋從河邊的草盪子裡探了出來,幾十個,有男有女,大的十歲不到,小的還只能爬,團在其他孩子懷裡,小腦袋們歡叫著跑了過來。
一張張黑臉,耷拉著鼻涕,都衣不遮體,唯一乾淨的是眼睛和笑臉。
湯顯祖看了他們,好一陣心酸。
都是苦命的後代,大明朝真真正正的草芥,在髒床上出生,在暗無天日的坑裡刨命,又在髒床上死去,祖祖輩輩反覆如此。自己苦讀、入仕,不就是想改了這些人的命嗎?可此時,自己卻無能為力。
不!還有得一救!
「你們爹孃呢?」
「在坑裡。」一排排小手指向半山腰的金坑。
「你們誰跑趟腿去我家?」
「我!」一個半大小子叫著。湯顯祖認得他,叫韋阿大,個子比別的孩子粗壯不少,於是點頭:「去把你何娘叫來,越快越好。」讓何娘帶著盤纏住縣城,守著老何。說罷湯顯祖下馬,「會騎馬嗎?」
「不騎,馬沒我快!」說罷,韋阿大就提提褲子跑了,確實比馬還快。
於是他繼續往礦口上走,小童們在他身後吵鬧地跟著,還唱起了歌。
離礦口半里地,有個半截土坡,坡上拿磚泥堆了幾間伙房,兩間大房,是給礦民住的,分男女各一間,還有兩間小的,一間住的是三名錦衣衛,另一間原先是湯顯祖來時住的,他辭官後就給了太監劉忠和陳興旺,現在收拾得比其他房子整齊了許多,還添了瓦片屋頂。
坡頂門口站著的是司馬拓,三個錦衣衛中歲數最大的那個,硬朗的身子像棵樹。
錦衣衛平時是輪哨,一人在外守礦,兩人下到坑裡。他站在坡頂,應該是早就看見湯顯祖從山腳拐進了谷,待湯顯祖近了,才從坡頂躍了下來。土坡高八九丈,他只在半途坡腰中的石頭上過了兩三下,就輕巧地落到地上,落地時腰不彎腿不曲,一身的能耐。
「湯大人。」司馬拓拱手行禮,聲音直嗓子,是北方漢子。
「草民一介啦,不是什麼大人。司馬大人,勞煩帶我進坑。」湯顯祖俯首回禮。
司馬拓沒再言語,只是上下打量著湯顯祖。
「忘了忘了。」湯顯祖掏出曹金的鼻菸袋子,「來得急,給了這個。」
司馬拓接過,看了看,又遞迴了過去,側身讓路:「請。」
後面的小童們吵鬧著跟了上來,被司馬拓微瞪了一下眼嚇得呆立住了,再一瞪,小魚般跑開。有幾個膽大的沒走,求他:「叔,讓我們進去吧,爹他們七天沒出坑了。」是韋阿大的弟弟,叫韋阿二。
我的天!
「七天沒出坑?」湯顯祖問。
「是,吃住都在裡頭。」司馬拓微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