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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人說話,所有的人,都待在遠處,只有爹一個人守在崖邊,緊盯著嶺下的伙房,遠處,是衛劍鋒點起了火把。
輪不到自己發話了,阿大默默地退到一邊,接下來的一切,交給這裡真正的主人。
此時,他已經不是老邁瘋癲的老人,他迎著山間冷風,敞開的衣襟裡是曾經壯年時強健的筋肉,那是護著一坑人的堅韌胸膛,爹臉上刀削斧砍的皺紋似是在顫抖著。
又是半個時辰之後,「動。」爹猛地舉起手,從牙縫裡擠出那個字時,隱隱的幾個黑影從谷側的林子裡鑽了出來,沿著河邊,溜向了伙房。
阿大抬起了頭看著黑暗中的長天,星辰成海。
彎刀月,殺人夜。
跟著他閉上了眼睛,心中念起禱告。
身後,早已藏好的一排排獨輪推到了崖邊,前後兩隊,一共四十八車。車上都裝滿了硤頭,大的,巨如臉盆,小的,也比頭大,都硬比鋼鐵,沉重到壓得獨輪發出輕響。
阿大能聽見,每個推車的兄弟姐妹狂跳的心,能看見他們攥著獨輪的手在暗暗使勁。阿大的頭,又似要炸開一般痛了起來。
再等一下,就能喊出來了。
「穩!」爹眼神如鷹,不動聲色地輕聲說。阿大看到了那些黑影開啟了房門,一個一個進了裡面。
直到最後一個黑影消失在門裡,爹手一揮,暴喝一聲:「蓋!」
話還未落,二十四輛獨輪上的硤頭同時被掀了下去,沒人遲疑,沒人延慢,幾百塊硤頭筆直地從天而降,那是一片山崩海嘯般的落硤之雨,從崖上滾落,一路砸下了更多山石,轟塌而下,爆出震天的轟鳴,比眨眼還快上百倍。
第一批落下的硤頭,是最重、最大的那些,如同狂風捲走葉子,暴雨沖拍蜉蝣,一股腦兒地把伙房的房頂衝垮。木頭搭的梁,草搭的頂,為的就是擋不住這從天而降的巨石。
緊跟著是稍小點的石頭,密密麻麻,它們更尖更銳,如刀如斧,削砍著磕到、碰到的一切,有些砸在伙房的石頭牆上,迸閃出火星和煙塵。
石頭之間的撞擊,如同雷鳴,響徹山谷。阿大聽到了,那轟鳴裡傳出的一聲聲尖厲的慘叫,這慘叫,不就是一坑人多少年來盼望聽到的天籟?
「爹!娘!爹!娘!」阿大吼了出來,那吼聲之下,頭裡的痛彷彿消逝無蹤,那山風在耳畔臉上溫暖地吹著,像很久以前爹孃把他們摟在懷裡的輕撫低喃:「阿大、阿二,阿大、阿二。」風越來越大,那低喃在風聲中,也一聲一聲,換成了深淵裡的絕望嘶吼,「阿大!阿二!阿大!阿二!」
「再蓋!」爹又瘋了般喊道,「再蓋!」他蒼白的頭髮在風裡飛騰著。
又是二十四車,第二批!仍是沒人遲疑,沒人延慢,仍是一聲聲巨響,山谷之中,回聲如同天雷滾滾,奔騰到遠方。饒是如此,仍遮不住他爹,那個看似衰老病弱的老人撕心裂肺的狂笑:「蓋被了,蓋被了!」
之後,天地歸於寂靜,只有風聲。
那一天,不也是一樣?阿大眼角的淚水滾落下來。沒人說話,沒人動,只剩下山風清冷地吹著。真盼望,多些車、多些硤頭。
阿大抹了抹眼淚。
可爹沒給他時間思念太多,他深深地吸了口氣,揮了揮手:「下。」
十幾條繩索從斷嶺上扔下,都是用樹皮擰出來的,結實。僅留了幾人守著嶺上的爹,其餘全部滑下,一落地,爹就在嶺上高喝:「傢伙,守著!」
放心,爹,操練過多少回,不會有錯。
最後排是女眷,雪花領頭,都站在廢墟外的硤頭上,二十把長弓,拉滿得都能聽見動靜,齊齊地指向這個廢墟。
弓手前面,是二十把竹矛,每支比人稍長,尖頭削得跟梁正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