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頁(第1/2 頁)
第十五章 探金
如果腦子裡那個拿錘頭破硤一般亂砸的小鬼能像山神爺爺那麼慈悲,自己願意天天拜它,可它不,從來不,今夜也是如此。
韋阿大又被痛醒,睜開了眼,瞅見了身旁的弟弟也和自己一樣醒了過來。今兒又是準時準點兒,哥兒倆躺著換了個眼神,坐了起來,無聲無息。
直到走出伙房,坐在簷下,二人才能輕輕嘆口氣。很多時候,能順當地嘆口氣,都是難得的舒坦。
「都回了家了,還疼。」阿二輕聲說,那聲音小到天底下只有自己哥哥才能聽到,在外人耳朵裡,就是沒有聲音。
斷了些時日,毛病就出來了。阿大點點頭:「爹說,以後再不吃了。」
那東西是麻癲子,自己頭一次吃是什麼時候?十五歲,還是十六歲?不記得了,只記得剛吃的時候,覺得這是天底下最難下嚥的東西,那之前自己可是吃過不少難吃的東西,臭魚、被鳥啄過吃掉了一半的蛇,生著吃的樹皮野草,一坑人最餓的時候,還吃過一頭快爛掉的牛屍——就是這些,恐怕加在一起都沒那小小的幾顆果子臭。
爹那會兒看他倆吃完吐得死去活來,臉上毫無仁慈,只是也往嘴裡放了一顆,說:「你們吃一顆,爹就陪你們吃一顆。」爹吃的時候,卻面無痛苦,似是那東西沒在嘴裡,他嚼的只是塊尋常的什麼東西。
一吃就是快二十年。頭五年,吃完之後總是發燒,吐,卻對針扎、錘子砸手這些小傷不那麼痛了;後五年,身子基本長定了,爹就放開手腳,開始打他們,拿鞭子、藤條,再換棍子,打出一身傷,卻感覺與以前的針扎和錘傷差不多疼;再往後的十年裡,爹打斷過他們的腿,拿刀扎過身子,還用馬踹過他們,都只是筋骨受損,疼痛卻半分沒有,這身子,就是硤頭。對兄弟倆來說,疼就像這世間從沒存在過的東西。就算是在那牢裡,獄卒們拎鐵棍打、用人高枷鐐鎖、使板子拍後背,都只如輕摸、輕觸。
可自進了詔獄那天起,那麻癲子就斷了,從北京回來的路上開始,十幾年來攢過的所有的疼痛,都一股腦還了回來。不,怕是得四五倍地還了回來,全鑽了腦袋,那是天崩地裂般的疼痛,折磨得二人痛不欲生。
這一路,自己沒怎麼睡個舒坦覺,回到了坑,急忙又吃了一顆,以為能止了疼,可那麻癲子卻像是在報復阿大、阿二棄過自己似的,失了能耐不說,反而越吃越疼。每天,在疼痛中睡去,又在疼痛中醒來,即便睡著了,那疼也使著能耐。
「又是歹夢?」
阿二點了點頭,昨天是,前天也是。
阿大嘆了口氣:「再等等,該是能退了,爹說他也這樣,硬扛能過去。」
阿二聽了,沒說話,此時雖然仍是一片漆黑,但天上的星星已經有不少暗了下來。「天要亮了。」他說。
到日子了,阿大咬了咬牙,對弟弟說:「拾掇拾掇腦袋吧。」
二人到了河邊,拿手抄了水澆頭,那水迎了一夜山裡的涼風,早已冰涼入骨。
「這兩人,倒是知道乾淨了。」他半路聽到過衛劍鋒說他倆。那衛劍鋒怎會知道冷水洗頭是自己對付這疼唯一的法子,只有冷水泡進了頭皮,那痛才能緩上一緩。
阿大把整個腦袋埋進了水裡,耳朵聽著水下咕嚕咕嚕的聲音,心稍微寧靜了些許。
洗過了頭,山縫裡有了遠方的紅暈,眨眼天就由黑轉晴。今天會是好日頭,說也奇了,連平日山谷裡的霧氣今日也似是懂了事,竟是半點沒有。
今晚彎刀月。
伙房裡的其他兄弟,也起來了,抬出了爹,伺候他洗臉。
阿大和弟弟去了房後,那裡放著拜神要用的傢伙什:一丈半高的架子,一尺見方的臺子。兩人合舉著抬了出來。坑裡的規矩是年歲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