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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再見到那位醫師。
他似乎辭去了醫師的職位,離開了京城就此消失在所有人的視野裡。
我知道,鬼舞辻無慘肯定知道他的下落,他不會放任這麼一個潛在的威脅在外遊蕩。
但我沒有問。
也許那位醫師會再次振作起來,也許他會再次開始行醫,哪怕僅僅是為了贖罪。他確實是一個心地善良的好人,不過,他永遠都不會知道自己的善心曾經救活了怎樣可怕的怪物。
京城裡下雪了。
鵝毛般的雪花從天空飄落,群山銀裝素裹,佛寺的鐘聲悠遠清越,彷彿從亙古穿越漫漫時光而來。
鬼被消滅以後,我終於可以離開宅邸,獲得了外出的自由。
大概是下雪的緣故,寺院裡的人不多,巍峨古樸的建築矗立在茫茫大雪裡,我抬起市女笠的簾子。
那場事件中的受害者如今都被妥帖安葬,由高僧超度,往生淨土。
舉行葬禮的時候我在養傷,沒能見到阿夏最後一面,如果有來世,希望她下一輩子喜樂安康,再也不要遇見飛來橫禍。
隨行的侍女隱晦地提醒我該回去了,我嘴上說著好的沒問題,下山的時候讓僕從饒了些遠路。
雪花紛紛揚揚,罕有人跡的山路邊上,居然開著不知名的花。
鬼使神差的,彷彿命運中冥冥註定,一股莫名的感情讓我掀開御簾從牛車裡跳了下來。
開在冰雪中的花被我攏入懷裡,我小心翼翼地用衣袖裹起來,轉身對呆站在原地的侍從說:
「我們快點回去吧。」
回到京城時,天際的雪小了很多。
細碎的雪花不緊不慢地落著,拐過街道時,宅邸裡的僕役小跑著迎上來,說鬼舞辻無慘已經回來了。
我告訴那個人,讓鬼舞辻無慘在庭院裡等我,然後讓隨身的侍女和僕人走正門回去。
我下了牛車,待那些人影消失在視野裡,將市女笠一扔,沿著高高的院牆跑了起來。
——前幾天照鏡子的時候,我發現自己的眼尾有了細紋。
空曠的街道飄著細雪,呼呼的風迎面吹來,有什麼東西從我身上不斷脫落,彷彿我凝固的時間啊,在詛咒解除後終於開始重新流動。
我已經許久沒有感受過這般急切的心情,心臟在胸腔裡咚咚直跳,視野水洗一般清晰,彷彿連靈魂都重新變得輕盈,我的時間再次往前的同時,過去的歲月也呼嘯而來。
我穿過大街小巷,避開嘎吱作響的牛車,抱著懷裡的禮物,捧著落雪的花枝,一路飛快地跑到庭院外,庭院外立著一棵樹,那棵樹還在那裡。
以後若是等我老去、變成白髮蒼蒼的模樣,就再也爬不動那棵樹了。
脫下礙事的外衣紮在腰間,我銜著花枝倒退幾步,飛快地往前借力一躍。
我落到熟悉的枝頭,庭院的裡面,有人站在那院牆下等著我。
冰冷的雪花飄到烏黑如墨的長髮上,那個人微微仰著頭,紅梅色的眼瞳映出我待在樹上的身影——我早該想到的,鬼舞辻無慘如今的感官不知比尋常人靈敏了多少倍,他早就知道我會從哪裡、以何種形式出現。
但就算他沒有異於常人的五感,他也知道我會做什麼。
目光相對的剎那,我的心臟微微一顫。
「朝日子。」鬼舞辻無慘朝我伸出手。
喉嚨微動,他低聲請求:「過來。」
他似乎一刻都忍耐不了,嗓音都微微發顫,於是我離開枝頭,撲到他懷裡。
「你看,」我給他看我帶回來的花枝,「猜猜這是什麼?」
我的未婚夫,我曾經喜歡過的那個少年啊,他緊緊地抱著我,彷彿想要抓住不屬於自己的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