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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著天下最強大的權勢,果然會讓人慢慢變得面目全非,不近人情嗎?
他想起前朝歷代的帝王們,心底一片茫然。
從小,母親便告訴他,他這輩子已註定了,除了皇位,其他什麼都能擁有。從前,他要什麼,先帝會給,往後,他要什麼,長兄會給。
只要他沒有野心,長兄會給他一輩子富貴安逸,隨心所欲。
可是母親錯了,他想要的,即便不是皇位,長兄也會隨意剝奪。強權之下,他也不過是與普通百姓別無二致的螻蟻。
沒有權柄,如何隨心所欲?
權柄又從何而來?
皆是含元殿裡那個位置賦予的。千百年間,朝代幾經更迭,前前後後有帝王數百,只要坐上了那個位置,便能號令天下,真正的隨心所欲。
他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雙手,默默攥緊成拳。
長廊盡頭,靠近主殿處,一雙眼睛暗中看了他許久,終於悄悄走近。
「睿王殿下。」
那人開口,將出神的李景輝喚醒。
李景輝回神,抬眼望向來人,微微蹙眉,似在思索著他的身份,片刻後,道:「安中丞怎會在此?」
來人身形魁梧,體格健碩,毛髮濃密,高鼻深目,眼瞳中泛著淺淺的棕色,視人時帶著幾分深沉與威勢,正是出身西域康國的盧龍節度使安義康。
安義康聽他準確地認出自己,不由笑了起來,拱手道:「殿下好記性,臣這等偏遠邊將也記在心上。」
李景輝起身,勉強笑了笑,道:「安中丞是我大魏功臣,我自然該銘記於心。」
安義康此人出身卑微,最初不過是邊地草原上一個小小馬奴,十八歲那年自部落中逃出,投身行伍,因為驍勇善戰,屢立奇功,被時為幽州節度的張圭賞識,提拔為偏將。
數年後張圭病逝任上,朝廷將幽州節改為盧龍節。其時恰逢與突厥摩擦不斷,安義康屢次立下奇功,將突厥人趕出邊地,因此被封盧龍節度使。
「不敢。」安義康自謙,面上深沉笑意卻不變,「臣今日還想向殿下道一聲謝。那日在雲來樓,若非殿下出手相助,臣已著了旁人的道,只怕此時已官職不保了。」
李景輝愣了愣,隨即想起那日與裴濟、令月一同在雲來樓時,恰好撞破二女密謀給安義康下藥之事。
只是那日讓人去提醒的並不是他,而是裴濟。
他搖頭道:「中丞不必謝我,那日是裴將軍的人將人拿下,我並未幫上太多忙。」說著,他微微蹙眉,「只是不知中丞此話何意?難道京中有人要陷害中丞?」
安義康面色一肅,隨即嘆道:「不瞞殿下,臣後來命人去查過,那日要對臣下藥的,竟非平康坊的妓子,而是良家女子。想來是臣先前在軍國之事上與幾位丞相意見相左,才招來此禍。」
大魏不禁官員狎妓,可強佔民女卻是重罪,一旦那二女得逞,他便再無翻身的可能。
而他口中的「幾位丞相」,實則說的也不過是那位群相之首——尚書令蕭齡甫。
數位宰相中,裴相與杜相等雖也不贊同過早往邊地放開軍政大權,卻也不激烈反對。唯有蕭齡甫,揣度過皇帝心思後,屢次與之針鋒相對。
況且,以為人而論,裴、杜二人皆胸懷寬廣,不會因政見不同而使這等下三濫的手段。
蕭齡甫就不一定了。
李景輝想了想,輕笑一聲:「倒像是他的手筆。安中丞若心中不平,何不上奏陛下,請陛下徹查?」
安義康隨即搖頭:「他是尚書令,臣不過是個邊地節度使,陛下自然不會信臣。臣有自知之明,不會做這等蚍蜉撼樹之事,唯等日後再建功立業,成為人上人,才敢有雪恥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