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第1/2 頁)
兩人肩膀挨著肩膀,看著頭頂那片浩瀚的星空,耳畔不時有海鳥的叫聲,浮沉不定的淺浪時不時追過來撲打一下兩人的腳板。
誰都沒有說話,像是怕一張口就會打破此刻難得的寧靜。
彼此沉默了大概半分鐘。
梁楨開口:「謝謝你帶我來這,我真的已經很久很久…很久很久……沒有像現在這麼放鬆了。」
她的人生,9999的時間都必須穿著厚重的鎧甲,全副武裝又不動聲色,像個戰士一樣面對生活各種各樣的刁難,別說放縱享樂,就連偶爾喘口氣的機會都沒有。
「你知道嗎?梁國財,就是我爸,上回你見過了,他應該是…」梁楨想了想,「應該是在我六歲那年,猥褻村裡一個小女孩,被判了四年,那四年我跟我哥在村裡都抬不起頭,除了上學放學,我幾乎都不願出門,因為會被人罵,被其他小孩打,他們覺得我和我哥是強女干犯的孩子,所以儘管問題出在梁國財身上,但在他們眼裡,我們跟他並沒有區別。」
「同樣遭受這種待遇的還有我媽,我之前是不是沒跟你說過,我媽並不是自願嫁給梁國財的,她本來應該是濘州人,後來被人賣到了蘆家坪。」
「什麼?」鍾聿愣了下。
大概是這個轉折太突然,他思路有點沒跟上。
梁楨嚥了一口氣,「我說,我媽其實是被人拐賣進山的,梁國財討不到老婆,他父親,也就是我爺爺,死前用自己的棺材本叫人從城裡給他買了個媳婦,就是我媽…」
鍾聿一時無法消化。
梁楨:「你別這麼瞪著我看,你可能無法理解,但這種事在蘆家坪很正常,因為實在太窮了,只有女人出去,沒有女人願意進來,所以很多光棍到最後都花錢從人販手裡買女人。」
梁楨閉了下眼睛,腦中浮現的是蘆家坪連綿不絕的山脈,閉塞,貧窮,沒有希望。
「我聽村裡的老人說,沒有一個女人願意,但最後都妥協了,因為他們總有一千種辦法可以扼殺掉那些女人的意志,希望,讓她們最終心甘情願地留下來,守著買她的男人,守著被迫生下來的孩子,在那片山溝裡紮根,挨窮,耗光自己的後半生。」
「可我媽是個意外,她真的…怎麼說呢,真的特別頑強!」
梁楨說到這還笑了笑,「她在被賣過去的第二年就生了我哥,六年後又生下了我,可是在那期間她從未放棄過逃亡,儘管每次都被抓回來,儘管每次都被打得遍體鱗傷,但她好像一直沒有放棄過希望,直到我爸入獄,那次她都已經逃到鎮上了,只要坐上去城裡的車就能永遠擺脫,結果還是被村裡的人抓了回來。」
梁楨閉著眼,她知道自己有點醉了,可是某段記憶卻好像比以往更加清晰。
「……他們把她剝光了綁在院子裡的樹杆上抽,每抽一下,她就罵一聲梁國財,我知道她那時候真的很狠!」
山裡的鞭子聲,女人的哭喊聲,男人們的罵聲,還有少年的呼救求饒聲。
這些構成了梁楨六歲的記憶。
「我媽被打的時候我就趴在視窗,眼看快要抽斷氣了,我哥跪在地上給那些人磕頭,最後他們才撒手,那次我媽在床上躺了大半個月,村裡每天都有不同的女人上門,勸她安分一點,勸她認命,就算看不上樑國財,起碼也得想想兩個孩子,而每每這個時候,我媽都不說話,也不掉眼淚了,我想她的眼淚大概早在被綁在樹上抽的時候掉光。」
「那次之後她安分了一段時間,我以為她是死心了,可是小半年後,我記得應該是春節前,家家戶戶開始蒸糕做餅,她把我棉褲棉襖剝了扔到院子裡凍了一晚上,第二天背著發燒的我說要去鎮上看病,沒人會懷疑,她就順利背著我過了兩座山,在山腳的時候卻把我放下了,說,楨楨啊,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