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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媽啐了一口, 開始和那女人小聲罵罵咧咧起來。
女孩依然在角落裡,手上機械的做著農活,對眼前這番景象似乎已經習以為常。
腿有些酸了。她抬頭望天, 湛藍的天空很明亮,照進窗子。
她在這陰暗的室內待得太久了, 眼睛有些疼。
屋外的聲音越來越大, 一個罵罵咧咧, 一個假模假樣安慰,吵得人不得安寧。
無非就是不讓她上高中, 要她嫁人, 換的彩禮給弟弟唄。
村子裡很多女人都是這樣的, 早早的輟了學,或者根本就沒資格上學,早早的定親,彩禮換成家裡弟弟的老婆本,然後嫁人生子,逢年過節不能上桌也不能回孃家。
好好的女兒家,就這麼成了沒有家的人。
她媽就是這樣的,她姐姐也是這樣的。
但她不想這樣。
她扔下剝到一半的毛豆,心煩意亂的走出門外,去了後院山坡。那裡沒人,清淨。
她一直待到吃晚飯的時候才回家,家裡已經開飯了,她這時候才回來,免不了又是一頓罵。
只不過罵她的人是她的父親,在田裡勞作一天,泥漿混合著汗液,身上的氣味很是難聞。她低頭坐在灶臺邊挨訓,聞著這滿屋的味道,心裡化不開的膈應。
而下午還罵罵咧咧的女人,噢,她稱之為母親的女人,現在卻像只過街老鼠般,畏首畏尾的跟在丈夫身後,唯唯諾諾,時不時抱著剛放學回來的小兒子噓寒問暖。
她冷眼看著這一切,早就懶得心寒了。
「夏蓉。」她父親叫她。
這時候的她,還不叫夏絨。
她稍微抬起頭,心裡預感不是什麼好事。
「黃定根家那大兒子準備娶老婆,會給特別多彩禮,到時候多給你分點,選個日子吧。」
她噌的一下站了起來:「我不嫁人!」
「由不得你!」夏大風猛地一拍桌子,嚇得小兒子哇哇大哭,母親一邊安慰小兒子,一邊恨恨的盯著夏蓉,「個賠錢貨!」
夏蓉一陣心涼,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在這個家裡就像是個討債鬼一樣,誰都要來從她身上討債。為什麼,就因為她和她姐姐一樣,都是女人嗎?
「十八歲的人了還想著上學,上學能上出花來?」
是啊,她已經十八歲了,才剛讀完初中。夏蓉有些恍惚的想到,她從七歲開始央求家裡人讓她上學,一直拖到九歲才讀了一年級,還是因為姐姐出嫁,家裡得了彩禮,才硬掰了一點給她做學費。
想到姐姐……夏蓉忍不住渾身發抖。
姐姐出嫁那天從早上就開始哭,周圍的人都說那是新娘子喜悅的淚水,可當閨房裡只剩她們姐妹倆時,姐姐眼裡的悲傷,她看得分明。
「這錢你拿著,你馬上就能上學了,買點文具,省著點用。」
從那天晚上開始,小小的竹床上便只有她一個人睡了。
姐姐是前年走的,八斤多的嬰兒在肚子裡兩天出不來,最後一屍兩命。
一根筷子飛過來,打在她頭上,她下意識地伸手去擦。不是因為痛,而是因為噁心,那是被人用過的筷子。
「我不嫁人,我要讀書。」 夏蓉坐直了身體,又重複了一遍。
「你這輩子都別想讀書,這輩子都別想去鎮上!」
「我已經和他們家說定了,明天老黃就帶著他兒子過家來吃飯。」
「老子生了你,你就給老子乖乖聽話!」
夏蓉的眼中倏的燃起兩簇小火苗。
她不聽話,她不甘心。
當天夜裡,夏蓉摸著黑跑到了村口,村口以外新修了馬路,踩上去平坦厚實,比村裡崎嶇的山路好走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