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頁(第1/2 頁)
殿中裊裊薰香未散,燭光將橫絕在榻前隔絕內室與外廳的屏風照得泛出暖艷的蜜色。朱纓站在屏風外頭,臉上亦紅透了,手足無措。
「知道了,下去吧。」
所幸屏風後很快傳來了回應,朱纓如蒙大赦,飛快地逃了。屏風後寬大的榻床之中,嬴昭低頭看著熟睡之中的妻子,大手輕輕撫著她臉側,柔聲喃喃:
「念念,蕭令姒已經死了。此生,朕必不會再叫你受半點委屈。」
睡夢中的念阮自然不會給他半點回應,她像是睡得不甚安穩,櫻唇微撅,眉頭卻蹙著,無意識地翻了個身,又側身背對著他了。
燈光暗影裡,她眼角緩緩滑下一滴晶瑩的淚來,落在輕薄的寢衣上,無聲消散。
此後兩日,洛京開始下起了淅瀝的春雨,日子轉眼到了上巳。春寒漸褪,淡煙籠日,東君似是一夜歸來,洛陽城的千紅萬紫次第盛放,和煦的春風裡,桃李爭妍,柳絮輕舞。
燕淮出京的日子選在一個春明景淑的晴日。是日朝會,他於太極殿上辭別了御座之上的君王,輕騎緩轡,在任城王的護送下駛離了洛陽城郭。
「就送到這裡吧。殿下要再這麼送下去,只怕淮到宵禁也出不了洛陽地界。」
洛陽東郊的鴻池是行人送別聖地,燕淮同任城王嬴紹並駕齊軀行駛在無邊無際的宜人春色裡,淺草沒蹄,燕子飛還。澄藍蒼穹下,泆泆的白雲順風而回,不遠處的鴻池若一汪碧色翡翠鑲嵌於大地之上。
春草蔚茂,幽碧草叢間鷂子白鷺低飛來往,有放牧的十三四歲的少女甩動春鞭乘牛行過,口中哼唱著甜蜜而柔情的古老歌謠:
「溱與洧,方渙渙兮。士與女,方秉蕳兮。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於且樂。維士與女,伊其相謔,贈之以勺藥……」
「溱與洧,瀏其清矣。士與女,殷其盈矣。女曰觀乎?士曰既且。且往觀乎?洧之外,洵訏於且樂。維士與女,伊其將謔,贈之以勺藥……」
女孩子的歌聲清澈嘹亮,牽動著過往遊子的馬蹄。燕淮騎速減緩,終至停下。他木然看著春景中乘牛而去的少女,心緒似風中亂舞的蒲公英,在春風中漫遊,無從棲息。
他不喜歡洛陽的春日。
日光曜景,陌上草薰,此情此景很容易便使他想起去年此時同那美麗的女孩子的約定來。他曾同她約定要趁春日來東郊騎馬射獵遊玩,卻終是物是人非,不可能實現了。
草叢間正盛開著簇簇不知從何處吹來的芍藥,誘蜂引蝶。燕淮眼中柔波一閃,收攏情緒,回頭對任城王道:「殿下今日來送我,淮心中感激,無以為報。請留步吧,你我就此別過。」
「阿賀敦,你就這麼急著要走?」
任城王意氣風發地翻身下馬,執馬鞭揮手指向他身後「你且回頭看看,誰來了。」
和煦的春風送來一陣清脆的鑾鈴聲,燕淮不明所以地回過頭去,陽春艷景之中,一駕雕金飾玉的軺車轆轆而來。車前懸掛著紋飾繁複的羅帳,掩去車中情形,而坐於車前駕車的那個,赫然是他那已位極人臣的表兄蘇衡。
「表哥?」
燕淮詫異喃喃,下意識看向了他身後低垂的羅幔。蘇衡如今位高權重,能讓他親自駕車的除了他的父母也便只有陛下和皇后。陛下是會騎馬的,不必乘車而來,難道是……
他呼吸驟緊,視線緊緊粘著於帷幔之上,神魂皆似出竅。
軺車在二人馬前停下,帷幔被人從車中撥開,露出一張嬌美絕倫的小臉來。燕淮的神情僵在了臉上,猛地反應過來,屈膝跪下抱拳行禮:「臣燕淮拜見皇后殿下!」
那車中坐的不是旁人,正是此時猶該待在宮城裡陪伴聖駕的皇后。念阮搭著兄長的手自車中出來,看著那自幼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