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頁(第1/2 頁)
在與郭大友的交談中,這位年輕的湖廣增生表現出非同凡響的思想與氣魄,言辭昭然,舉止磊落,儼然一身的浩然正氣。郭大友是不善應付這類人的,在多智善謀、心有千千結的他看來,這些一身正氣,直來直去,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書生,要麼就是大虛偽,要麼就是大迂腐,實難與之為伍。因而話說了幾句,便只能聽得楊漣慷慨而談,針砭時弊,郭大友面帶笑容立在一旁傾聽,已然不再言語。
穗兒輕笑一聲,對身邊的孟曠悄然道:「沒想到還有能讓老郭吃癟的人存在。」
孟曠也笑了,眉眼彎彎,蒙在白布下的唇角上翹。郭大友只是不喜應付這類人,但不代表他當真就沒本事讓這類人閉上嘴。人因地域、出身、受學、入行不同而區分巨大,文臣、武將自宋之後就難相與為伍,入本朝後,封疆大吏幾乎均為文臣出身,這些人掌軍,武將只能成為文臣手底下的裨將,帶兵衝殺,很少能有行伍出身直接做到總兵之上的大帥位置的。而文臣、武將之間也因學識水平和對事物認知的巨大差異而形成了交流的鴻溝,自是人以類聚物以群分。然而郭大友作為錦衣衛特務,武將中最為特殊的存在,卻與朝中清流言官交好,竟然與顧趙一黨為伍,實屬奇特。端看他與楊漣交流之情狀,似乎他其實仍然不喜與這類人為伍,卻不知他因何能與顧趙合流?最有可能的解釋,就是利益一致。
那麼到底是什麼樣的利益,讓他們能夠合流?羅洵與郭大友到底在謀劃些什麼?孟曠思索這個問題已然有些時日了,她唯一得出的猜想,就是羅、郭之謀與他們的出身背景有關,可能確實與軍隊行伍脫不開幹係。一是或與播州土司楊應龍引發的西南之亂有關,二則或與山東都司所轄遼東軍備短缺相關。這兩者都是關係國運的軍事大事,或許確實能讓文武合流。
不知不覺,渡船已過江靠岸。在西津渡靠岸時,因船伕控制不當,船身以相對快的速度撞上了堤岸邊避免磕碰而掛著的沙包,旋即彈開離岸,船身頓時一陣猛烈的搖晃。站在船沿邊的穗兒一下沒站穩,身子向前撲去,眼瞅著就要從船身與堤岸之間的縫隙中一頭栽下,驚呼聲中,身側孟曠卻已然眼疾手快,一把扣住她腰肢,將她整個人鎖進懷中。而她自己雙足前後分立,身子向後一沉一坐,穩穩立在船上不動分毫。
穗兒驚魂未定,緊緊勾住孟曠的脖頸,伏在她懷中顫抖。孟曠溫柔地安慰她後背,不由得對船伕起了惱意。那船伕已然上前慌裡慌張地道歉來了,孟曠想著出任務在外,還是別節外生枝了,於是便壓下了怒氣,沒有發作。
這一幕盡數落入前方郭大友與楊漣眼中,楊漣不禁感嘆了一聲:
「原來那位容貌特異的姑娘與那軍爺是一對啊,我瞧她尚未盤發,還道她尚未許人。」
郭大友不禁笑了,道:「許人了,許的就是我兄弟,他們近些日子剛定下親事。女子無父無母,所以一直跟著夫家,打算過段時日安穩下來,就辦婚事。」
楊漣無奈地搖了搖頭,倒是坦坦蕩蕩不掩飾自己的內心,道:「何等美嬌娘,您兄弟真是好福氣,羨煞旁人。」
郭大友心道:那小子的艷福可沒你想得那麼簡單,哪裡是羨慕的事,簡直要讓人妒恨。
上岸後,楊漣與郭大友一行作別。他們要直接自京口南下去無錫,而郭大友等人要往西行去南京。至分別時,楊漣都還不清楚郭大友與孟曠錦衣衛的身份,只當他們是行路的軍中武官。分別時,孟曠特別注意了一下郭大友的舉動,他沒有將那封信託給楊漣去交與顧憲成,不知是因為不信還是出於其他考慮,但可以看出郭大友應當對那封信很慎重,他是希望能親手將信交到顧憲成手中。
行了十多天的水路,一行人終於走上了陸路。抵達京口時時辰尚早,郭大友希望今日能在日暮時分就趕到南京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