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頁(第1/2 頁)
「廉頗雖老,尚能飯。我不用他,是因為他有更大的用處。鮮卑和柔然同在一片草原,都以狼為圖騰,骨子裡都有血性的一面。蠕蠕人在代國的土地上叫囂多年,並不見得真有多厲害,只是在這之前,邊患一直無人過問……」他收斂笑容,徐徐道來,似乎在想什麼重要的事情。
「崔先生呢?他是你帳下的第一謀士,你向來對他讚賞有嘉,這次也不帶著他為你出謀劃策?」
他抬眼看我,抿著嘴道:「季淵留在京城,執我樞衡,總厘朝務,才能免去我的後顧之憂……」想來當時我太遲鈍,並未發現他的話語裡已有隱怒。
我點頭,頓了片刻,不知死活地補了一句:「嗯……那叱李大人呢……」
拓拔烈哼笑一聲,俄頃就變了臉色,他將鳳眼眯得狹長,冷聲道:「果然是拿了人家的手短,怎麼,學會吹枕邊風了?狸奴,朕寵愛你,但總要有個限度,你要真是聰明人,就應該知道,朕的底線不要嘗試著去挑戰!」
我愣了一下,知道有些事情瞞不過他,可我行事磊落,也沒有什麼好隱瞞的。我立刻起身回道:「叱李是來找過我,送了不少東西,我也全都收下了,反正都是不義之財,我有什麼好客氣的!東西我全寫成清單,交由戶部,充了國庫了。皇上儘管派人來查,我王敏要是私吞一件,隨您要殺要剮!叱李延延賄賂我,就是想讓我勸說陛下收回他的副將之職。他怕死,不肯去。這樣的人,皇上非要把他帶在身邊,打起仗來就只會拖皇上的後腿!我要為了那點金銀財寶就謀害您,我能有什麼好處?!」我「撲通」一聲跪倒在他面前,卻倔犟地不肯低頭,心裡滿是委屈,也還是強忍著眼淚,不能讓它掉下來。
「只是金銀嗎?你王敏出生何等人家,那點金銀哪入得了你的眼?他沒許給你別的好處?」拓拔烈哽咽了一下,聲音寒徹骨髓。
「是,還有皇后位!我知道,朝堂上的漢官們聯名為我上疏,鮮卑貴族們卻萬般阻撓,只怕一個漢女登上後位,貴族間的利益就不保了。叱李延延許諾我,若我能幫他勸說皇上,罷免他的副將之職,那麼以他在貴族間的威望,那些阻力也將不再成為阻力……」
「所以……」拓拔烈咬牙看著我。
我直視他,眼淚已經不受控制地滑落下來,我冷笑道:「所以皇上以為我貪圖皇后虛名?我若貪圖這些,我王敏早就是皇后了!說不定在你之前,就是南朝皇后,大夏皇后了!」我激動得口不擇言,拓拔烈的唇抿成了一條線,臉色也益發得難看。我別開頭,顫聲道:「屋簷底下兩個口,這樣的宮,從古至今,我聞所未聞,更不敢指望……五月滑胎,能活下來都是我命大,我也知道我以後不會再有孩子了,這皇后位對於我來說還有什麼意義?我就是爭到手了,又能坐得風光長久?」
「這是誰告訴你的?!」拓拔烈怒喝,猛然揚手,一掌擊在床柱上,床柱應聲而裂。
我一個寒戰,復又低頭,平靜道:「沒有不透風的牆,許你知道,就不許我知道?」
屋子裡安靜得嚇人,我以為我們就要這樣僵持到天黑。許久,他低聲喚道:「狸奴」,雖然軟下口氣,可聲音裡還是有幾分尷尬。他伸手來撫我的胳膊,想要把我從地上拉起來,我固執地不肯動。他長嘆:「狸奴,朝堂上的胡漢官員利益相左,明裡暗裡拉幫結派、黨同伐異。東漢的黨錮之禍,教訓還近在眼前,四百年江山毀於一旦,世人莫不嘆息痛恨於桓、靈。東漢之後,天下分分合合,至今沒有一次像樣的統一……作為皇帝,我痛恨黨爭,我是怕他們爭,可又怕他們不爭……面對朋黨,我必須保持一個不偏不倚的中立態度。你的皇后位已經成了胡漢相爭的眾矢之的,狸奴,你專寵後宮已是眾人皆知的事實,你手鑄金人失敗也是不可否認的,以如今的情勢,我是不能給你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