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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休沐日,拓拔烈未去早朝。永平在前為我引路,還沒走進門,就聽見一個青年男子在說話,聲音如環佩,妙語如連珠。又聽見拓拔烈不停念著季淵的名字,開懷而笑。
我提著裙子進屋,見拓拔烈位於正坐,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擱在膝蓋上,半倚半靠,坐姿疏懶。大約剛剛沐浴過,頭髮微濕,披散在腦後。衣著也很隨意,只是一件黑色的舊衫,也不繫緊,露出裡頭一大片白色的中衣。這個樣子好像我六叔那般的富貴閒人,絲毫也沒有素日裡威風八面的皇帝架子。
我笑了一下,才要下拜行禮,就被他喊住了:「狸奴,季淵在,你也不要拒禮,過來坐。」他向我伸手,剛才大約說了有趣的事情,臉上的笑容一直未收。看見我一襲紅裙,拉著我的胳膊上下打量了一番,又伸手從一旁的插瓶裡折了一枝紅梅,別到我的鬢間。他眯著眼睛再次欣賞了一番,眼神遲遲不肯離去。
當著別人的面,我倒有些不好意思,可他卻做得瀟灑利落,一點兒也沒有扭捏之態。我看著他笑,也羞澀地抿起了嘴角,這半個月來的不愉快,好像全都泯滅在這相視一笑裡了。
他說得對,一覺醒來,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回頭試看,過去種種,何足掛齒,不如惜取眼前人。
拓拔烈為我介紹道:「清河崔季淵,狸奴可認得?當年朕為青兕先生時,還常常到他家裡噌飯吃呢。」他復又笑起來,心情頗好。
崔季淵笑道:「皇上當年為青兕先生,總是以古稀老人的樣貌示人,頭戴斗笠,面遮黑紗,只能看見胸前的銀髯飄灑。是我當年眼拙,直到今日才有幸一睹龍顏。」
崔季淵應該已經年過三十,可看上去卻只有二十五、六。頭頂漆紗籠冠,身著元青色的大袖衫,一派世家公子的灑落風度。傳聞他的相貌美若婦人,今日一見,面目嫻麗,果然不是妄言。他率先起身向我行禮,恭敬喚了聲:「夫人。」
我並未得到過任何冊封,聽他這樣一喚,倒有些窘。拓拔烈卻還是一臉的閒適,好像對此也沒有什麼異議。我癟了癟嘴,微微躬身,向他致意:「王敏久仰崔先生大名。崔先生書法一絕,結字清而峻,用筆精而穩,大江南北,都以能收藏到先生的墨寶為榮。在南朝,顧怡的一方小幀,先生的一紙尺牘,就要價值千金呢。」
「夫人謬讚了。」崔季淵躬身又還一禮。
拓拔烈撫掌大笑:「季淵的絕活又何止書道,你們千金得一寶劍,都不及朕得一歐冶子。季淵現可是朕的僕射了。」
我也跟著笑:「聖主得賢臣,狸奴恭喜皇上!」
一陣寒暄過後,兩人又說起變法,我就茶吃著點心,坐在一側靜聽。前太子崇尚漢人的典章制度,但匈奴貴族的保守勢力太盛,加之太子性格軟弱,改革一直都不太成功。拓拔烈也是傾心漢化的,故打算提倡漢語漢服,改革官制,督導農桑。
而其中最為棘手的一件就是遷都。拓拔烈以為,雲中處於關外,地不能耕,只適宜遊牧,又常常受到柔然人的侵擾,此間只是用武之地,不能文興,更無法發展經濟,故一直想把國都前到關內的平城。可是雲中卻是鮮卑貴族們世代生活的地方,強制他們統一漢人的文軌已經是樁困難的事情了,更何況要他們這樣勞師動眾地去放棄祖宗基業。
茲事體大,寤寐於聖心。崔季淵一時間也拿不出辦法,大感頭痛。拓拔烈率先結束了這個話題,說好了午飯之前所談及的,只關風月,無關國事。但他又豈是貪閒之人,嘴上說的是琴棋書畫,但弦外之音,象外之旨,又有哪件不關乎他的天下。
君臣二人說起書法倒是志同道合,聊得興起時,我為解眼饞,就提議二人合作一幅橫卷。我雖和崔先生頭一次見面,但他的筆法我多年勤練,早已諳熟於胸。
倒是難得見拓拔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