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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鼓作氣說完,力量也跟著消失殆盡,只得拱著背,頹坐在那裡。本來藏在心裡天大的事情,直到說出口,才發現真是個爛得要命的理由。我大概真的不適合去做一國之母,我的心沒有那麼大,背井離鄉、舉目無親,那種辛酸滋味,再無力重來一次。我想要的,無非是眼前這個男人,能夠長久地活下去。
拓拔烈呆立當場,動了動唇,幾次開口欲言,最後都放棄了,大概已經想不出什麼詞可以形容我的愚蠢。他默默拿起案上的金人,因為摔得太重,又癟進去一個角,看上去更不成人形了。他注視著那個其醜無比的金人,漸漸柔軟的眼神在那張千年不化的冰塊臉上,多少顯得有些尷尬。
「哼」,他哂笑一聲,抬腿往門外去,才要出門,又回過身來指著我的鼻子,惡狠狠地警告道:「上元節朕大婚,你不許出現,朕不想見到你!」
直到上元節,他都沒有再來見我,可是每天照樣有改不完的摺子,從他的宮裡成摞成摞的往我這兒送。拓拔烈利用人,一定會利用到最徹底。他大概覺得,讓我天天對著他的大婚賀表,是對我抗旨不遵的最好懲罰。可是,戶部呈上來的婚禮所需的開支,也被我生生砍掉了一半。
盛樂有東西南北四宮,北宮住著太上皇,我和皇帝同住東宮。照說這個地方應該讓出來給未來的皇后,但拓拔烈卻遲遲沒有下旨,最後只把離東宮最遠的西宮撥給了她。
自古後宮無非兩種女人,得寵憂矣失寵愁。我不間不界的存在,寵幸與否,冊封如何,都成了好事奴才們茶餘飯後最可咀嚼的話題,更甚至是,無聊時候賭桌上的遊戲。
盛樂宮的御花園裡有塊巨石,原本開採來想做成假山,但上面有處不知筆者的摩崖石刻,據說書體十分精妙。那時還是少年的拓拔烈不忍破壞它,就讓人單獨闢出塊地方安置。百無聊賴的午後,為了去看它一眼,在御花園的千步廊下,聽見一個宦寺說話。他為了博取年輕宮女的一笑,在背地裡戲稱,皇上將會冊封我為「姜夫人」,因為我所鑄的那個金人,實在像塊生薑。
宮女們圍坐一處,掩著嘴哧哧笑了起來。香祖已經擄好了袖子,想要上前教訓幾句,被我攔了下來。我在她手心裡寫了一個「姜」字,淡然道:「姜,美女也,這有什麼可氣的。」
但這事不知怎的,還是傳到了皇帝的耳朵裡。拓拔烈命人捉來那個太監,當眾打了幾棍子,趕到宮外去了。
皇宮上下開始張燈結彩,大紅喜字貼得滿眼都是,我也開始閉門不出。直到上元節那日,定昏過後,還是能聽見前殿傳來的笙歌不絕。讓人想起去年元夜,和劉翀一起走過的燈火如晝的西市,回首望長安,馳隙流年,恍如一瞬。如今的寥落東宮,火冷燈稀霜露下,只剩下我和幾個隨身的婢女。木犀懶懶地倚靠在燻籠邊上,一動也不動。從點燈那刻起,香祖就一直站在那裡,來回不停地撥弄著燈芯,好像已經和它產生了感情。
我在屋子裡悶坐了一天,堆了一案的摺子也不去理。拓拔烈不讓我去觀禮,其實我也知道他此刻在幹什麼。禮部所呈的摺子裡,從納採問名,到還宮合巹,條條款款,寫得清清楚楚。我還刪繁就簡,都是給別人做的嫁衣裳。
隨著耳邊曲聲漸稀,我看了看天,此刻他也該移駕西宮了。「我要出去透透氣!」我倏然起身,悶悶地踱出宮門。身邊只跟了一個木犀,這個丫頭話少,省心。
夜風帶露,飄來一陣胡香酒氣。沒走幾步,就迎面撞上醺醺大醉的拓拔宇。本想避讓,卻被他伸展手臂,逮了個正著。
「哈,王小姐……小美人……」拓拔宇身材高大,我只覺眼前一片黑雲,劈頭蓋臉罩了下來。我被他攏在懷裡,四處碰壁,逃脫不得。木犀急得大叫:「大殿下……大殿下,你快放開小姐……」
「滾!」拓拔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