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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陌為了這事,專門去了一趟于謙府上,此時已到景泰元年的年末,北京城大雪紛飛,銀裝素裹,年關將近,家家戶戶張燈結彩,迎接新年。
司徒陌卻毫無心思融進這樣的氣氛裡,他一日沉默過一日,此番到了于謙府上,甚至沒有心思寒暄,只是開門見山說道:「於少保,阮浪和王瑤我都曾有過數面之緣,此二人半隻腳都踏進了棺材裡,太上皇若是想拉攏他們造反,有違常情,兩人官職低微,又年老力衰,這般嚴刑拷打,恐為天下人所不齒。」
于謙點頭應道:「確實如此,我也在皇上跟前提過此事,可皇上一意孤行,我勸解不開,這一年皇上國事繁忙,又加上太上皇回歸,皇上精神不渝,情有可原,改日我上奏一本,讓皇上將事務多放些給內閣七子,也好減輕些他的負擔。」
司徒陌有些猶豫,「當年太祖皇帝撤去宰相職位,就是為了集權,如今內閣日益勢大,若您再參本讓皇上放權,只怕內閣羽翼漸豐,日後權利將凌駕於宰相之上了。」
于謙皺眉道:「確實如此,可顧此失彼,兩頭為難,兩頭相焦啊。」
司徒陌見話題被扯遠,又重提道:「少保仁慈,看看能否在皇上御前提上一句,饒阮浪和王瑤一命。」
于謙不置可否,送客時只回了句,「我見機行事吧。」
司徒陌登于謙府上說情的第三日,阮浪和王瑤便被朱祁鈺拖去菜市口,斬立決。
訊息傳到司徒府的時候,他正在雪中賞梅。
梅樹是蘇婉柔初來時種下得,司徒陌還記得那年她好似中了蠱一般,突然便要懸樑自盡,救醒後似乎換了個人般,不言不語了好幾日,再後來更似轉了性,日日躲在藏書樓裡不見人。
蘇婉柔走後,司徒陌只要無事,也常常將自己藏入藏書樓裡,他瞧見藏書樓裡的書籍,被蘇婉柔重新規整了一遍。
規整的方式他瞧不明白,以「阿」字開頭的書籍被放在了第一排,很多書冊裡都夾了絹帕做得書籤,有本書裡還被他翻出一張白紙,上面是蘇婉柔的字跡,寫著他不明白的幾句話。
「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後來他慢慢琢磨,漸漸琢磨出了些味道,他想起他從前明知蘇婉柔躲在二樓,還做得那些醃臢事,他便漸漸頓悟,為何蘇婉柔要跑。
後來他又尋到了那棵梅樹,蘇婉柔親手栽下時,這梅樹還尚幼小,如今四年過去,已然清香撲鼻,他愈發瞭解蘇婉柔,心中明明白白知道她的一切想法,種這梅樹,是她存了遺世獨立之念,和品性高潔之意。
可今日卻與以往有些不同,他站在梅樹下時,竟不能一心一意思念那女子,阮浪和王瑤之死,讓他一顆在官場時時刻刻被烈火烹油的心更加沸騰了幾分。
他是知道錦衣衛的那些手段的,前面幾朝,刑罰若說酷厲,也不過是鞭笞夾棍之類,可自從明朝開國,自朱元璋始,到今時今日,刑罰式樣之繁複狠辣,可謂嘆為觀止,可怕可怖。
阮浪已過知天命的年紀,再過得一年,便是花甲之年,若不是從小被送進宮裡,該是子孫繞膝,頤養天年了。
可他卻被關進錦衣衛的黑牢,嘗盡明朝各種酷刑,卻做到了一個正直之人該有的所有品質,至死都不曾誣陷一句朱祁鎮。
司徒陌動容,久久無法釋懷,大丈夫生當立於天地,眼前如此殘酷血腥,讓他對朱祁鈺的擁戴之心起了動搖。
梅花清香撲鼻,心裡的人兒卻不知在何方,那日託了于謙幫忙在錢塘府打聽,司徒陌旁敲側擊問過幾回,可景泰元年是真正亂象橫生的一年,于謙疲於奔命,如何會去理會司徒陌的一個小妾行蹤。
司徒陌漸漸明白,要去錢塘府尋回蘇婉柔,只能是他親自走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