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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識卿猛然睜開眼睛。
視野裡一片純白,兩個護士圍在他手邊,正把他手裡攥著的輸液管拿出來,本該埋進血管的針頭懸在半空,滴滴答答冒著液體,像下雨,也像流眼淚。
吊針被扎進他另一隻手背的血管。
「看著點病人,別讓他再亂動,會掙掉針頭的。」護士出病房時這樣對一旁的護工說。
「好嘞。」護工應了一聲,站在床邊看路識卿,「你醒啦。燒剛退,但是還得繼續輸液,有啥事兒跟姨說。」
不知道路識卿有沒有聽到,他沒做出什麼回應。護工嘆了口氣,又像方才護士囑咐她似的告訴路識卿:「別亂動啊,剛剛針頭都弄掉了,可疼嘞。」
路識卿好像還是沒有搞懂狀況,有些懵懂地看著貼上紗布的手,僵硬地握了握,又鬆開。
原來不是紅繩。
他也沒有回來。
路識卿在醫院又喝了好幾天的粥,針孔順著他手背血管的走向蔓延,都結了痂,然後脫落。
再回到學校時,高考倒計時的牌子剩下30天。
他坐回自己的座位,下意識往旁邊看了一眼。鋪開的卷子已經被收起來,甚至座位裡的書本都被清空。
路識卿收回目光,面無表情地做自己的卷子,沒再往旁邊看。
晚上回到寢室時,也沒有預想中一片狼藉的樣子,所有物件都被整齊地歸置好,甚至還開了窗通風,整間屋子被很精心地清掃過,一塵不染。
看上去很離奇的事,答案明晰地擺在路識卿面前。但他不敢深究,生怕多思考一瞬間,那個正在屋子裡細緻打掃的身影就要在眼前出現。
抽身離去似乎並不是件困難的事情,東西只少了微不足道的幾件,不仔細尋找甚至不能被發現,但細細求證下來,所有痕跡都被清空了,一星半點都沒剩下。
人回來過,又走,像來時一般孑然一身。
只有路識卿被留下。
自主招生的結果下來了,路識卿收到了首都科技大學的通知單,但這似乎並沒有讓他的情緒有什麼起伏。他甚至看都沒看,把通知單隨手夾在一本書裡,繼續低頭做他的卷子。
周圍人都覺得路識卿不對勁,又說不出他哪裡不對勁。或許是因為他明明無需在接下來的時間裡努力備考,又像在報復什麼似的廢寢忘食;又或許是因為他本來應該難過的,可看起來又並不難過。
他沒再翹過課,所有時間在寢室和教室間兩點一線地度過,和備戰高考的所有人一樣,把學習當作唯一的任務。
意外的浪潮歸於平靜,沒人再提起消失的名字。
高考進行得有條不紊,最後一科的收卷鈴聲響起,宣告他們高中生涯的結束。
路識卿放下筆,面無表情地看著桌面,似乎對此也並沒有什麼感觸。他收拾好東西,在湧動歡呼的人潮中,不合群地慢條斯理往外走,被身邊過於興奮的人撞了個踉蹌。
但他什麼反應也沒有。
他不覺得焦躁,也不太能體會人們此刻的歡欣是什麼滋味,只是腦子裡依稀想到,好像又有個什麼約定落空了。
什麼約定呢。
路識卿並不想回憶。
他跟著人流走。盛夏暑熱,一眾學生身著白花花的短袖校服,像浪花,唯一一處擾亂這種和諧的是,其中一個穿了深藍色長袖校服的人,混在其中慢吞吞地走。像是浪花裡摻了一粒微不足道的深色石頭,隨著浪潮湧動,卻鋒利無比地刺進路識卿的眼睛。
他突然感覺到疼。
並不鋒利的石頭精準又迅速地刺進胸膛前似乎很久沒有跳動過的位置,猛地瑟縮,湧出溫熱的液體。
這種疼痛,是路識卿這一個月以來,最鮮明的一次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