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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換好衣物走出天牢,賀棲洲都覺得這一整夜發生的事實在過於奇妙。
小傅子喚來了宮中的馬車,送葉懷羽回府,問他是否順路時,他卻搖了搖頭,道:「從沒在年三十的雪地裡走過,我想自己走走。」
小傅子沒多說什麼,倒是師父囑咐了一句早點回去休息,兩人便乘著馬車一路遠去,只留那車轍還映著微亮的月光。
賀棲洲搓了搓手,哈了口氣,沿著這長長的宮牆,朝著朱雀大街走去。月牙掛在空中,像一雙淺眠的眼,正溫柔的注視著他。在這天牢裡待了許久,他都快忘了踏雪是什麼感覺了。果然,沒有什麼比自由更讓人舒坦,即使迎清冷的微風,走在這隆冬的夜裡,也好過囚籠之中的日日溫飽。
只是這小傅子的話實在匪夷所思,讓他無論怎麼都想不出答案。
憑空飛來的枕頭裡夾著信,這枕頭十有是丞相府上的,他留著信不肯燒……恐怕對三王爺也並非百分百信任,想給自己留條後路罷了。只是沒想到這日日貼著的東西,都能被人察覺並帶走。
可想到這,賀棲洲又迷糊了,這世間的能人異士,真有這麼大的本事,能把丞相府重重深鎖的寶庫掀個底朝天,再把裡面的寶貝一樣又一樣地碼放在雪地裡,竟能不留下腳印?這一個接一個的謎團,都讓賀棲洲覺得匪夷所思,他提著燈籠,走著想著,竟不知不自覺走到了久違的家門口。
終於到家了。賀棲洲舒了口氣,他緩緩抬頭,卻覺得視線一黑,空中不知飛來了什麼東西,「咔噠」一聲,正正扣在了他的頭上,擋住了他一半的視線。
這扣在頭上的東西,有竹香。
賀棲洲一驚,趕忙將它摘下來,細細嗅了一遍,這味道不會有錯,他再熟悉不過,這正是來自蜀中的竹香,是他住在竹溪村時,日日夜夜枕著入眠的,滿山翠竹的清香。
他猛地抬頭,看向了圍牆。月色淺淡,牆皮也是灰暗的。圍牆邊緣,垂著兩條纖長的腿,那雙腿一晃一晃,輕輕踢著他不久前才翻修過的前面。在往上,厚厚的袍子裹著那細瘦的腰。
室外很冷,撥出的白霧蒙了眼睛,可賀棲洲卻覺得,胸膛裡那顆心被這微弱的月光牽引,正一下下的頂著他的喉嚨,他有為這重逢準備好的萬語千言,卻在此刻一句也說不出口。他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怪異極了,就像那天在茶館看信時,秦歌揶揄的那樣。只是不知道在這月光裡,這樣放肆的笑容,又會以怎樣的姿態,呈現在看的人眼裡。
靜默許久,賀棲洲終於抬頭,定定看向了那坐在牆頭的人。那人籠在月光與燭光之中,像隔了層曖昧的霧靄。他沖他一咧嘴,竟把笑容也和進了細微的月光裡。
腦袋上的尖耳朵輕輕晃了兩下,他一彈指,門口的兩盞紅燈籠倏地亮起,這光很暖,映紅了賀棲洲的眼睛。
下一秒,那個輕飄飄的影子從牆頭飛下,極其精準地撲進了他的懷裡。
燈籠落地,燒成了一簇小小的火焰,映亮了兩雙期盼的眼睛。
辭年將自己塞進了賀棲洲懷裡,卻止不住喉嚨裡溢位的笑聲。會飛的貢品,憑空出現的信件,突蒙大赦的驚詫……賀棲洲覺得這大年三十的一切奇妙,都在這一刻找到了答案。還能有誰呢?除了這位無所不能的小神仙,還能有誰呢!
「新年好,道長。」辭年動了動耳朵,用力摟住了賀棲洲的脖子,笑得比燭火更燦爛,「你說,長安那麼遠,我跑得夠快了嗎?」
第五十章 剪燈芯與君話重逢
子時還未過,冷寂了許久的賀府燈火通明。
賀棲洲托起辭年,讓他將屋簷下的最後一盞燈籠摘手裡,小狐狸點亮了手中的燈籠,鄭重其事地掛了回去,這裡裡外外,才算是真正的亮亮堂堂。
屋外下了雪,凍得辭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