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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擱很久以前祈尤的性子,估計真有可能看著他在那魂飛魄散。
但他現在也算是被沈鶴歸半推著、陸懺拽著拖到光裡,披著人皮總要幹點陽間事兒,他翻過一頁書,語氣淡漠:「自己撿。」
小男孩支起頭,圓圓的眼睛乍看上去像是兩個血洞,但依稀能覺出「欣喜」的訊號,他說:「謝謝哥哥!球,我撿。」
他說著,小心翼翼覷著大哥哥臉色,像一隻笨重的烏龜緩慢翻過柵欄,不小心壓到陸懺精心修剪的竹子上——如果他有實質,陸懺看見這一幕肯定打死他。
可惜他作為孤魂野鬼已經十數年了,早沒有了實質,男孩慢悠悠地飄到庭院中央撿起那顆比他腦袋還大一圈的籃球。
……不是,他不是鬼魂嗎?怎麼能撿起來的?
祈尤從書裡抬起眼,打量著他髒兮兮的手。
沒什麼問題,就是很普通的小鬼的手。
他又把視線挪到那顆籃球上。
男孩兒也一直覷著他的臉色看,見他打量,笑著把籃球舉起來,做出一個要投籃的姿勢。
祈尤:「……」你敢扔,我就敢擰掉你的頭。
好在男孩兒還沒那麼傻,認認真真地說:「這是陸哥哥送給我的。我能玩。」
他死前估計正值換牙期,缺少了一顆門牙,說起話來嘶嘶地露著風,讓人覺得有些好笑。
這附近有這等本事的陸哥哥估計也就一個了。
祈尤哼笑:「是麼。離陸哥哥遠一點,他最喜歡吃小孩,像你這種,他一口一個。」
男孩兒:「……」
看他憋屈地吭哧吭哧又爬回隔壁,祈尤終於落了個清淨,他若無其事收回視線,將書又翻過一頁。
沒等收回指尖,他忽然像是遭了個晴天霹靂似的坐直了。
眼睛死死地盯住面前這一行字。
「以紅絲為引,融骨血,淬魂之,汝中有吾,吾中有汝,縛命之。」
這話說得雲裡霧裡,讓人摸不清頭腦,但是當事人一眼就能明白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更何況祈尤見著這句話登時心口咯噔一聲!
他不在乎「汝中有吾,吾中有汝」或是「縛命之」。
他只死死地盯著前面那半句「融骨血」。
融骨血,融的是誰的血?
應是「吾中有汝,汝中有吾」的「汝」、「吾」!
縛命之也該是縛上「吾」、「汝」的命!
祈尤的紅線這一端綁著他,自然是融了他的血。
那另一個人是誰?
紅線那段綁著誰?
當初是誰把紅線送給他的?
最理所應當的猜測是幾百年前沈鶴歸取了他和陸懺的血融進了紅線裡,在他倆都不知情的情況下,把他倆綁在了一起。
換言之沈鶴歸和陸懺全然沒有一絲關係。
沈鶴歸是沈鶴歸,陸懺是陸懺。
……這樣的說法,祈尤甚至騙不過自己。
他摩挲著指根那道紅痕,之前種種在他眼前一一映過。
從與陸懺初見時的預感、到沈玄的說辭、再到他與陸懺相處的點滴、黑貓對陸懺的臣服、最後是黑貓於正月十六臨走時意味深長的告誡。
——「你臉盲的毛病該治治了。」
這句話是在告訴他,你認錯了身邊的某個人,或是你沒有認出身邊的某個人。
——這個人,是陸懺啊。
他心心念念追尋的大祭司沈鶴歸,就是陸懺啊。
比起「得知」,不如說是「驗證」。
一直在他胸口呼之欲出的念頭終於成了真,如同懸在他心頭的一顆大石頭終於落地,砸的他茫然無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