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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長在了窗臺上,沒有力氣走過去了。
十二點十分,我突然覺得這樣背靠著窗子的形象有點蠢。就算我仰下去了,也不可能是優美的。那種幻想裡面美好純淨的死法也許只會屬於姐姐那樣的女孩子,不會是我的。也許我註定了只能以一種笨拙的姿態丟臉地下墜,我註定了一無所有——除了偶爾冒出來的不怕被羞辱和嘲弄的勇氣。
十二點十五分,我挪回到床上去,用被子把自己裹成了一個蠶繭。我開始覺得有點冷了。我終於還是開啟了電視機,按下遙控器的時候才發現手指僵硬。就讓我在法制節目的聲音裡睡著吧。一個女人亂刀砍死了喝醉的老公然後企圖溺死他們的小孩——現在我不會覺得電視機的聲音讓我坐立不安了,因為我有的是時間。這漫長的一夜過去之後,我一覺醒來——或許會在睡夢中,不知情的狀況下流一些眼淚,明天就是下輩子。
敲門聲響起來的時候,我怔怔地盯著門注視了幾秒,我又浪費了幾秒說服自己也許是服務生儘管我知道那不大可能,我站起來去開門的時候腿在發抖——我忘記了看一眼那一刻的準確時間,所以我說了,時間是不可靠的。他的臉撞到了我的眼睛裡來,我衝口而出的第一句話是:你遲到了。我沒死。你輸了。
他說:有意思嗎?
我說:有意思。
他用力地推了我一把,我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撞到床腳。他逼近我,抓著我的肩膀說:你去死啊。你不是豁得出去麼?那你就去死啊……我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是想著他是不是真的要開啟窗子把我丟出去了。在這個時候他突然抱住了我,他咬牙切齒的聲音像是在詛咒:“你夠狠。”
我長長地鬆了一口氣。神其實是仁慈的,他看出來我是真的在賭,所以允許我贏。眼淚湧了上來,我謙卑地跟神保證這種恩典我不會濫用的。我當然知道他不會相信我真的能在十二點的時候跳下去——但是他會猶豫,他會害怕萬一,他心裡還是有不忍,我賭的就是那點負罪感。他一定只是想來看我一眼,一定跟自己說他只是想勸我別做蠢事快點回家——我的嘴唇緩緩地在他脖頸上滑行,它在裝糊塗,似乎認真地以為它想要尋找的另一張嘴唇長在那裡。他嘆息著,回應了我,接吻的時候我幾乎能夠聽到,他的心裂了一道縫隙。
我相信,赴約之前,他隱隱覺得也許從今晚以後,他再不會回到端木芳那裡了——但在此時此刻之前,他還不願意相信這是真的。
我問他:你還愛我嗎?
他眼睛裡閃過一絲我從未見過的痛苦,我幾乎要因為這陌生的眼神重溫最初那種單純的怦然心動。他說:“愛。”那個字像是一滴鮮紅的血一樣落下來。我知道,我們終於屬於彼此了。有種厚重難言的東西把我們捆綁在了一起,所以我沒有問他是否還愛著端木芳。趕盡殺絕是不好的。
其實,上個週末,我們曾經的一個高中同學跟我聊MSN的時候提起過,端木芳最近常跟他抱怨,她和蘇遠智總在吵架,她知道他們的感情出了問題卻又不知出在哪裡。所以我就臨時決定幫她診斷一下了。我其實沒有自己以為的那麼勇敢,我只不過是抓住了一個我認為對的機會。
現在,當我注視著日漸消瘦的昭昭,那個晚上會在我腦子裡回放著。有一種說不出的愧疚總在折磨我。因為看著昭昭凝視著窗外樹葉的神情,我才知道,生死是一件如此嚴重的事情。至少,“死”是件有尊嚴的事情,無論如何,我當初都不該用它來要挾蘇遠智,那不公平。這種溫柔像若隱若現的音樂聲那樣迴盪在我心裡,它來臨的時候我會突然覺得我應該對蘇遠智更好一點。
就這樣,直到暑假結束,我們都很好,甚至沒有為了什麼細小的事情爭執過。我們是曾經向彼此低過頭的人啊。只不過有時候,我們自己忘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