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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著王胖子的鼻子道:“你,跟我來!”二話不講,轉身就走。
小二他們是三班倒,這天正好轉成白班。王胖子師傅被叫走,施技師就吩咐小二同劉大姐到地下室去拖一桶酒精和一桶乙醚上來。他們正在試製一種叫做細胞色素C的針劑,基本原料是豬的心臟,臨床用途是腦細胞缺氧。施技師坐在鋪了黑橡皮膠墊,上頭擺滿天平、量杯、燒瓶、酒精表以及分析儀和PH試紙的桌子上翻看一本英文版的藥學書,手旁還擺了本牛津大辭典。
“放那邊放那邊放那邊。”他揮著手指揮小二同劉大姐。這時賀技師從門外走了進來,見施技師也在,愣一下,不敢看他,彎腰開啟試劑櫃,從下頭一排英文藥學工具書裡抽出一本磚塊厚的精裝書,夾到胳肢窩裡就要走,施技師拿南京腔斷喝一聲:“不要拿走!”賀技師轉頭解釋道:“我翻譯點東西。”
“不要拿走!”施技師又是同樣的一聲斷喝。
“我就是翻——”
“我說了,叫你不要拿走你就不要拿走!”
施技師是南京藥學院畢業的。他老婆朱小娟是他同學,剛剛從南京調到肉聯廠化驗室當化驗師才半年,人長得精精緻致。小二隻曉得師傅們背地裡叫她“南京驢子”。小二曉得這可不是一個好名字。我來解釋一下:在我和小二共同生活的上世紀七十年代,上世紀長沙城裡,上世紀的人們把作風不正褲帶又很鬆的女人皆叫做“驢子”,如同外地人叫“破鞋”,或者“公共汽車”。南京驢子既然是驢子,那就要與什麼傢伙交配,小二於是聽說了,她的交配物件就是賀技師。賀技師不是學藥學的,是上海水產學院學水產學的。生物製藥不是他的本行,但他人聰明,英文好,舉一反三,觸類旁通,在業務能力上反而比施技師還要強得多。光是這一條,施技師就有些嫉恨他。何況他還同自己的老婆交配過,又有辱妻之恨。於是只要見到賀技師,他就專要來找碴。他蓄意要挑起一場打鬥來,他要把這個專業上加感情上的敵人打他個屁滾尿流,百孔千瘡,沒臉做人並且內分泌失調。但他自知憑體力他是打不贏的,因賀技師愛體育,籃球又打得好,體格健壯,而他偏生矮小瘦弱,力氣甚小。他於是跑到城裡的新華書店買回來一本擒拿格鬥的書,照著上頭的招式每天練。小二跟他同寢室,經常被他拖來做賀技師的模擬替身。
“你來,朝我左臉打一拳。”
或者,“你來,朝我右臉打一拳。”
小二照他說的打過去,卻被早有準備的他接住,照書上的招式反扭過來,然後膝頭一頂,小二就摔到床沿邊上,眼睛裡冒出了一大把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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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反標 2(3)
小二說:“下這麼重的手啊你?把老子當靶子啊你?”
“再來,朝我胸膛上打,用直拳。”
小二怕看見那些恐怖的星星,就沒朝施學稼胸膛打,而是突然來它個天王蓋地虎,從上頭拍下來一掌,結果這一拍拍得自己手掌痛,亦是拍得施技師額頭痛。兩個人皆“哎喲哎喲”地叫,一個甩手,一個捂頭。
“叫你打胸膛你怎麼打我腦殼呀?”施技師憤怒指責模擬敵人。
小二氣沖沖坐到床上,說:“打起架來人家會按你的指示來出拳啊未必?”
施技師亦坐到床上,沉思半天,道:“那倒也是,那倒也是。”
以後練擒拿格鬥,就任由小二一頓亂打。結果,通常,施學稼根本不是小二的對手。但施學稼卻從總是看見星星的結局中學到了不少實戰經驗,自信心由此大增。
“他媽的,你剛才是怎麼把我打翻的?再來一遍再來一遍。”施技師說。
於是再次被小二亂拳打翻。他坐在地上半天不起來,側起腦殼,比比劃劃,道:“唔,明白了。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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