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蓮房盯著均姜看,均姜笑,耳語,某位林姓營長。
蓮房恍悟,那位……初見時,被一屋子女孩子圍攏著說笑,正襟危坐,兩手放在膝蓋上的年輕男人。「倒是沒挑明,」均姜道,「人家在姑爺的電報裡,時常捎帶上一句話,說自己打到哪裡了。比姑爺還不解風情,咱們家姑爺至少能講講月亮,談談風土人情,那位,只有地名,殺了多少日本兵。」
「這種事情,還是挑明得好。」蓮房憂心。
「說過一回,說領導給介紹婚事,他說,家裡有人等著他打完勝仗,回去呢,」均姜道,「還是在電話裡說的。佔用姑爺的電話,說了一句人就跑了。」
均姜樂不可支。
扣青從屋裡探頭出來:「背、背後說話,你們倒是有本事的。」
均姜學扣青萬年難見一次的結巴,笑著道:「外、外頭落雪了。看。」
扣青料定她說笑,沒轉頭,直到書房裡從未見過雪的繼清雀躍地問姐姐,窗外是不是雪?斯年自沙發抱起弟弟,吃力地走到窗臺上,放他坐著,為弟弟開啟窗戶。
蓮房憂心地跑去拿毛毯裹住姐弟倆。扣青望著雪出神,說:武漢的雪,不知能連下幾日?
三姐妹不約而同,回憶起北平的雪。下得久了,滿城皆白,樹杈上堆積厚厚的一層,搖一下落滿身。雪後除冰難,要燒上幾大桶熱水,潑到院子裡……
「想家了,」均姜忽然說,「真是想。」
迎著武漢的第一場雪,兩人進了一間電影院。
等謝騖清落座於後排座椅,在滿場黑暗裡,側臉被銀幕的光照亮的那一刻。何未忽地從恍惚中醒過來,他竟從未進過一次影院。
而這一回,與其說他想看,倒不如說他想和她做一樁尋常男女約會的事。
幾次北上,他都設想,要和她兩人下飯館、泡茶座、觀京戲、看電影,閒時逛琉璃廠挑古籍、碑帖,文明戲可看看,走遠些,三山五園逛上一日;忙時便在積水潭旁的茶樓裡,各據一案,各自辦公、處理要務。
每每如此想,每每被耽擱,總想,有一日戰事結束,有機會的。
而今謝騖清已過不惑之年,二小姐也不再是十七歲的模樣。不能再耽擱了。
謝騖清戴上黑眼鏡,背靠上軟皮椅背,等著電影開場。燈光一暗,他越發嚴肅,有著屬於軍校教員式的不苟言笑……
「國內拍的電影?」他忽然問。
何未「嗯」了聲:「上海灘有名的影星拍的。周璇。」
謝騖清頷首。他並不知道這名字代表什麼。
聲色犬馬,與他毫不相干。
她沒來由地笑了。
謝騖清偏過頭,借銀幕的光,打量她的笑顏。
「你的那位老同學孫維先,若是想看一場最新上的電影,都要是包場的,」何未輕聲耳語道,「不必開口,下榻之地就是租界洋房,佳人相陪的私人舞會。」
謝騖清笑:「謝某昔日入京為質,也享受過。不過爾爾。」
他的笑裡有輕蔑的神氣,一如當年:「比起河山大川,凡塵俗物皆無重量。」
何未被逗笑,謝騖清畢竟是舊時先生教出來的學子,偶爾說幾句話,仍有過去的影子。繼而,她記起他的第一封家書,不禁笑了。
「不過,」謝騖清見她的笑顏,狀似思索,又道,「紅塵白骨,也自有其妙處。」
是在對應過去說的話:紅塵男女與累累白骨只差一層皮囊,貪戀這個,實在無趣。
何未笑著,輕瞥他。
謝騖清笑,輕聲耳語:「謝某唐突了。」
電影以這十年來的上海生活為背景。謝騖清沒去過上海,沒機會。
那年北伐軍入駐上海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