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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際傳來幾不可聞的細微聲響,似是底面極柔軟的雲頭錦鞋不經意踩到了細小沙礫,由此打破了原本行走時的悄然無聲。
上刻猶無言地遠眺際,下一剎尚墜已從石欄上扎跳起來。
離別半月,相思和擔憂早積聚得苦不堪言,然而她見著他那瞬間黑瞳裡浮現的驚悚,以及驟然降溫的冷絕,令白世非心口一陣愴然,那許多體己說話就這樣停滯唇邊,再也說不出來。
尚墜冷冷凝睇著他,極力控制著心底的微微騷動。
分隔了十多個日夜後乍然重遇,在薄暮湖光中他的黑髮兩鬢象是染了一層煙雲塵霜,原本清朗雅絕的俊顏此際倦容畢現,血絲淺淡的星目不復泓水幽淵,薄唇起初動了動,最後卻默然輕抿,眼波里流動著一抹深沉難懂的暗傷,彷彿如斯無奈,又彷彿掩藏著一絲失望,整個人看上去疲憊不堪。
不知為何,這樣的他讓她覺得全然陌生,內心隱隱約約有些莫名慌張。
“你便不能夠等到我回來麼?”他終於開口,說話很輕很輕,帶著些微自責,卻還掩不去語氣中一抹幽怨索然,她何以非得那般絕情,便連解釋的機會也再不肯給他一個麼?
尚墜垂在身側雲紋袖子裡的兩隻小手慢慢又握成了拳,尖細指甲因用力過度而刺得自己疼痛入心,繃著的小臉別向一旁不肯再看他,也不肯話,君將另娶,妾擬他嫁,事已至此,多說何益?
再過些時日,便是兩兩方休。
她抬腿走出亭外,一步步從他身前走過。
白世非呆呆望著微波薄泛的湖面,心口無邊無際的苦澀最終化成微風中的慘淡低語,“你若曾對我有半信任,我又何須對你諸多隱瞞。”
第七章 深宵驚魂亂
回到疏月庭後尚墜也沒和晏迎眉提起已經見過白世非。
自打白世非離府,晏迎眉便一直留在房中用膳,幾名丫頭侍候膳罷,尚墜如同前幾日一樣,拖拖拉拉地留在屋裡做些可有可無的雜事,刻意避開不與晚晴等人同往角院的膳房用餐。
她無心為自己話,也不想聽他人教誨。
此時此刻,她不願和任何人交談。
膳房裡空空如也,只她獨自在座,桌上飯菜都已涼冷,她有一箸沒一箸地揀著些兒下飯,其實完全食不知味。吃到半途,有小廝端來一碟熱騰騰的紅蓼,說是廚房給加的菜兒。雖沒食慾,也還是夾了幾嘴。
吃過晚飯回去,晏迎眉也沒甚事,吩咐一干下人都回房休息。
她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其實一點兒也不想去回想,可腦袋總是不由自主,每憶起他的說話,心尖都象被什麼東西揪扯了一下,悶悶地一陣隔一陣地疼痛著,難受得無法形容。
好不容易終於睏意來襲,卻異樣淺眠,便窗外有些風吹草動都會迷迷糊糊地睜一睜眼皮,魂夢在黑暗中找不到落處,茫然俄頃,才醒覺原來自己正躺在床上,復翻身閤眼再睡。
如此被驚擾了幾回,逐漸覺得臉上似往外冒著熱氣,身子十分虛弱,連翻身都沒有力氣,而胸腹裡似有一團濁氣鬱結不散,脹悶絞滾,悶痛加劇,卻欲吐不出。
又熬了小半會,實在支援不住,唇乾舌燥的她從床上爬起來,攀手往床頭案邊想拿茶壺和杯子,卻在倒水時手一軟,茶壺滑落將杯子碰倒,砰地一聲落地開花。
腹內一陣翻湧,扶著案邊嘔出來。
深夜裡萬籟俱寂,杯子碎裂的聲音顯得驚人清晰,把睡在隔壁的晚晴驚醒過來,凝神側耳,聽聞尚墜房中仍然發出聲響,她起身掌燈過來,推開虛掩的房門,睡眼惺忪地問,“墜子你怎麼了?”
正吐得翻地覆的尚墜只覺喉嚨一滑,噗地咯出一口血來。
晚晴頓時睡意全飛,驚叫一聲,把油燈放下奔過去給順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