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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麻煩的是商鋪和門面無法出手,禁軍把著門,連只螞蟻都爬不出去,正苦悶的時候,上頭竟派了數個帳房先生和牙人來,帶著算盤,又兩個戶部官吏,一方估價,一方尋買主,一方立擔保,各院頓時爭前恐後,皇帝的親使,還怕盤不出個好價錢麼。
溫氏坐在圓桌前撥拉著算珠子,只說皇帝想的果真周全,跟人肚裡的蛔蟲似的。
定柔扶著門框站了半晌,才說出口:「我不走了,等你們走了,我回姑蘇。」
溫氏瞧著她,說:「不成的,聖旨諭令,除了你五叔重傷,要送到錢塘的宅子裡療養,其他人都得走,人口和戶籍冊已經報上去了,幾個老管事的也在名單之中,缺你一個,便是抗旨,闔家都得牽連。」
定柔急了:「這是什麼道理,我又不是犯人,憑什麼限制我的自由。」
溫氏嘆了口氣,起身過來關上門扇,對她說:「我的傻閨女,你還看不出來嗎,外頭那些人名為護衛實為軟禁,有些事情咱們女眷不知道,我也是去書房送湯羹的時候,偶然聽了兩耳朵,邢家謀反你爹作壁上觀,定個從逆都不為過,沒有立時抄家沒產,已是萬幸,你爹連兵權都交了,皇帝不放心,要把咱們挾制到京城,擱在眼皮底下。」
定柔聽得怔了一瞬,如露如霧的眼眸蒙上了憂懼,好一會兒才開口:「就是說,我們明著是遷居,實際是階下囚是麼?」
溫氏沉痛地點了點頭:「娘又如何捨得淮揚城,半輩子的經營都在這兒,親戚們也在這兒,到了京城還不知什麼局面,聖命不可違啊。」
定柔全身抽空了一般,瞬間沒了一絲力氣,走出堂屋,倚著闌幹,望著天,淚水無聲地滑下臉頰。
師傅,你的百日祭我回不去了。
下晌忙完了廚房的事,去了四哥的院子,今天,如果沒有那場橫禍,侄兒興許已出生了,嫂嫂從前說過,侄兒就在立秋前後出生的。
這個時候,最難過的應該是四哥,抒思院還有嫂嫂的氣息,他怎能捨得離去。
進了月洞門,一眼看見四哥坐在紫槐樹下的竹椅裡,穿著一件素白闊袖襴袍,捧著一個方形錦盒,闔目小憩,腮邊的須已長成了氣候,成了一個掛著絡腮鬍的男人。椅子四周一地紫英攢積,紅消香斷,大多蕾蒂已有些發了白,遠遠望去似褥了一張花毯,初秋的風如裁似剪,樹上還在不斷地墜,芳塵披紛落地無聲,發間,肩頭,衣上,鞋尖,沾衣惹袂,他也不拂去,樹頭的花梗結出了青嫩嫩的槐角,隨著風索索地響。
花兒啊,你落在一個傷心人身上,不是詩,不是畫,而是滿目的淒寥,摧心斷腸。
回過頭將眼淚擦乾。
「哥。」
輕輕睜開了眼睛,眼角帶著沉醉,似在回味夢。
那錦盒裡裝的是成親那日和嫂嫂的結髮,篦齒上的遺發,和一個嬰兒的胎帽,嫂嫂親手做的。
他唇畔恍惚一抹笑,說:「她終於肯到我的夢中來了,那天她第一次來,站在窗子下頭,被月光籠罩著,還是那樣美,笑起來那樣暖,她說,她找到了一個很好的地方,有山有水,百花盛開,她在哪裡等我,要我好好活著,為父母養老送終,她會一直一直在那裡等著我,天荒地老。」
定柔的眼睛又濕了,淚光急速滾動,模糊了眼前的面容。
尹氏嫂嫂那天被抬走的時候,四哥親自將她最喜歡的那一對琉璃對釵簪到了發間,聽聞當夜便被裝殮了,用的上木雕棺,在義莊停屍了一日,有官員主持開了水陸道場,第二日葬到了慕容氏祖墳。
四哥目光迷離:「我就知道,她捨不得我,所以不會去投胎轉世,方才,她帶著我們的孩兒來了,是個女孩兒,長得像你,也像她,她說過假若孩兒不是子嗣能肖似十一姑該多好,必是如花似玉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