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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定柔沒回南屋,守著默默流淚的玉霙,直到天明。
白日,坊市一間兵器店,華衣便服的邢家兩子走出來,邢胤輝拿著一把綽刀,扔到角落:「什麼破玩意兒,跟咱家打出來的差崩了!他奶奶的!在這兒真憋屈!」
邢胤熤道:「那自然,咱們的刀箭弩可是太爺爺祖傳的鍛方,莫說淮南軍,朝廷的三司都比不得。」
正說著,前面一行迤邐的儀仗,內監宮娥簇擁著一列金鑲玉裹的翟車,邢胤輝望著紗裳透出的一個窈窕身影,摸著鬍子若有所思,好笑道:「咱們是不是該給小皇帝的王冠上加點色兒啊。」
第42章 古來紅顏多薄命(3) 定……
連綿下了七八日黃梅雨,今年似乎來得晚了些,亭臺樓閣,雕楹累棟,如置於朦朦的水墨煙雨中,窗子外頭的竹枝和芭蕉簌簌沙沙,晝夜不休,暑氣也沒消去多少,屋子裡悶籠似的潮熱,被褥潮膩膩生黴,丫鬟到梢間燃了炭烘著,檀香薰著屋子。
定柔將做好的女式寢衣熨了,疊進一個包裹裡,打算改日悄悄放進母親的衣櫥。
在這裡,除了放心不下素韻和玉霙,惦記未出世的侄兒,亦無甚再牽掛,四哥自有自己的幸福,無需操心,父親母親比誰都懂得如何活得好,多了少了她這一個孩兒對他們來說無關緊要。
走出屋外,立在階下,雨仍然淅瀝瀝下著,簷瓦上滴淋淋不絕,天地間只剩了雨聲。
青萍拿了一件紗披子為她搭在肩頭,叮囑莫受了涼。
東屋空無一人,玉霙去侍駕,被雨阻了,好幾日未曾回來。
望著牛毛似的雨簾,香樟樹下一地落綠殘香,院中水龍連波,蜿蜒融洩,帶著泥土和落英,不知沖流向了何處,奇花名卉都被拾掇進了庫房,只剩了石縫裡的野花和蜀葵,被雨澆的濕漉漉。
從前在妙真觀的時候每逢這樣的天氣外面全是泥濘,只能窩在觀內,有時登上小塔閒看一夕輕雷落萬絲,眺望山野,樹林,田埂,陌上羊腸小道,皆沐浴在茫茫雨幕中,空氣裡飄著濕泥和水滌青草的味道,山尖白汽飛騰,分不清是雲還是霧,似在仙都。有時歪在窗子下的象牙小榻聽著雨聲,或看樂賦,或看曲譜,或做針線,然後不知何時小眠了過去,醒來還在下,那樣愜意而無憂的時光。
一杯愁緒,幾番離索,錯錯錯!
師傅,我很怕,在你百日祭的時候,不能回去,那天問母親,各城關還是閉鎖,淮揚城中雖解了禁,可城門依舊難進難出,山林小路也被兵卒封鎖。
我,被死死困在這個地方了,那天,我不該離開你,離開家。
絳芬撐著油紙傘走進月洞門來,挽著一個六稜小食盒,繡鞋完全濕透。「姑娘,四夫人煎了紅糖阿膠,囑咐讓您服了。」
「我聞不得那個味道,不喝。」
母親近來愈發讓人看不懂了,神經叨叨的,外婆故去多年,孃家親戚們雖時常走動著,沾著節度府的光都有了謀生的營業。
可母親嫌他們打秋風,素常不冷不熱,忽然一夕之間熱絡了起來,要她去拜訪這個,拜訪那個,她身上有孝,卻不能慢待了長輩,只好一家家去了,到了一個鬍子眉毛全白的耄耋那兒,一進門藥香撲鼻,滿院子曬著藥草,藥吊子上咕嚕嚕滾著藥湯,說是祖表舅,九十來歲了,讓磕頭。
她最聞不得藥味,忍著嘔下拜,祖表舅坐在搖椅裡,鶴髮童顏,耳明眼亮,抓住她就切脈,須臾說,氣血虛虧,實火旺盛啥啥啥的,寫了個方子,讓抓幾貼藥來服。
她自小跟著醫中聖手長大,被調理的白裡透紅,神清氣爽,山下貧家的婦人每天來山上求醫,耳濡目染,這些小毛病還是懂的,其症發熱煩躁,口乾焦苦,舌苔厚膩,這些她都沒有,而且吃飯香,睡覺甜,分明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