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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至少得要找點小小的外來刺激來填補一下。我越是心灰意冷,卻越是感到有一股強大的力量,將我推往一處人生巨輪旋轉得最為迅速的地方:對於缺乏人生體驗的人來說,欣賞別人情感激盪倒不失為一種神經感受,猶如觀看戲劇和聆聽音樂。”
“正因為這個緣故,我也就常常觀光賭館。在那兒可以冷眼旁觀,看那些人時而喜不自禁、時而驚愕失色,無數張臉瞬息萬變幻化無窮,這種驚濤險浪同時在我身內震撼起伏,使我因而目眩神迷。再說我丈夫生前偶而也喜歡到賭場去玩玩,但並不輕率任性。我是懷著某種並非故意的虔敬心情忠實地繼續保持著他往日的種種習慣。就在這裡,開始了我一生中的那二十四小時,它比任何賭博都更為激動人心,從此我的命運長年永受困擾。
“那天中午,我跟我家的一位親戚封。M公爵夫人一道用過午餐。晚飯後我還覺得不夠疲勞,沒法立即上床睡覺。因此我就去賭館,自己並不下注,只繞著許多賭檯來回閒溜,用一種特殊的方法暗自觀賞一堆堆圍聚一處的賭客。我說的‘特殊的方法’,就是我丈夫教給我的,因為我曾經向他抱怨,認為久看令人厭倦。我曾感到興味索然,因為老看同樣的那麼幾張臉,實在無聊,一些坐在彈簧椅裡隔幾小時才敢下一回注的乾癟老太婆,一些刁猾的賭痞,一些玩著紙牌的妓女——所有這些人都是令人生疑、汙七八糟的傢伙。您知道,他們並不像拙劣的小說裡描繪得那樣羅曼蒂克,彷彿全是些fleur d’elegance①和歐洲貴族。不過,跟今天比較起來,二十年前的賭場,遠比現在更吸引人,桌上滾來滾去的還都是令人遐想的耀眼的金子,無數簌簌響的新鈔票、無數金晃晃的拿破崙、無數厚實的五法郎銀幣。而今天在新建的現代式豪華賭宮裡,只見一幫平民氣息的過路遊客,拿著一把毫無特色的籌碼,毫無情趣地輸個精光便算完事。就算在當初,我己經覺得這些臉無動於衷,神情相似,沒有多少吸引力。因此我的丈夫——他對手相術,即一種闡釋手相的學問,有著強烈的愛好——後來教給我一個非常別緻的欣賞方法,遠比無精打采地站在一邊要有趣得多,確實也更為令人激動緊張。這方法就是:永遠不去看任何一個人的臉,專注視桌子的四周,在桌子四周又只盯著這些人的雙手,只留神那些手的特殊動作。我不知道,您自己是否碰巧有機會眼睛只看綠色的桌子,只看那綠色的方塊,在它的正中央滾動著一個圓球,活象醉漢似地跌跌撞撞,一個碼子一個碼子地往前跳,許多鈔票,許多圓溜溜的銀幣金幣,接連不斷地落到方圍內,好似播種一般,然後管臺子的用豔竿像鋒利的鐮刀似的一下子把它們悉數割去,或者把它們推到贏家面前。從這樣的角度進行觀察,惟一發生變化的只有那些手——在綠色的桌子四周許許多多的手,都在閃閃發亮,都在躍躍欲伸,都在伺機思動。所有這些手各在一隻袖筒口窺探著,都像是一躍而出的猛獸,形狀不一,顏色各異,有的毫無修飾,有的戴著指環和丁零作響的手鐲,有的長滿茸毛有如野獸,有的汗溼油膩如鰻魚,卻都同樣急迫不耐而緊張地微微戰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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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女人一生中的24小時(6)
①法文:時髦的花朵,指高雅人士。
“見到這種景象,我總是情不自禁地聯想到賽馬場,開始比賽時,要使勁勒住那些亢奮的馬匹,不讓它們搶先竄步:那些馬也正是這樣全身顫慄、揚頭豎頸、前蹄高舉。根據這些手,觀察它們等待、攫取和躊躇的樣子,就可以識透一切:個性貪婪的人,手則抓搔不已,揮霍成性的人,手則肌肉鬆弛,老謀深算的人則兩手安靜,思前慮後的人則關節跳彈;百種性格也都在抓錢的手式裡表露無遺,有人把錢揉成一團,有人神經質地把錢幾乎搓碎,有人精疲力盡,手掌懶得動彈下注時竟讓錢放在那兒不去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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