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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能不走？他是真的在英國談好了一個醫生，過去曾在上海開過診所，給不少達官顯貴戒過鴉片。露生的菸癮，是一定要治。

世安把露生拉起來，按在椅子上：&ldo;不是你想的這樣，露生，去是一定要去的，你這菸癮，總不能帶著進棺材。&rdo;

露生一把推開他，&ldo;進棺材？&rdo;

世安被他推得向後趔趄。

露生站起身來，臉上又是眼淚，又是口涎，陰暗的房間裡顯得瘦削而駭人，&ldo;我今日就進棺材。&rdo;

世安心急且痛，只好向外看，露生一把揪住他，&ldo;要喊人，是不是？你怕了我，現在要喊人來綁我了，是不是？&rdo;

世安抱住他，&ldo;露生，你先躺下，好不好？&rdo;

露生被他按在懷裡，放聲狂笑起來，&ldo;是不是？你立刻就要喊人來綁我，然後把我送去上海！再送去英國！一輩子死在外頭！&rdo;他別過頭來，盯住世安的眼，&ldo;何須這樣麻煩？今天我就死，省得你費好大事！&rdo;說著推開世安，一把伸手抄過桌上的剪刀。

世安不料他這樣力大，又見他手裡握著剪子，只好大喊&ldo;周叔！柳嬸！來人！&rdo;一面慌忙去奪露生手裡的剪刀，&ldo;露生，別做傻事！&rdo;

露生只是笑，邊笑邊抬高了拿剪刀的手，&ldo;傻事？金少爺，你別想得太美了，要死咱們死在一處，下了陰曹地府，我賠你性命就是！&rdo;

世安猶怕露生自殘，只捂著露生的心口，又去按露生的手。露生卻把剪刀輕輕向世安的心口落下來。

夏天穿得少，銀剪刀鋒利的刀刃一瞬間就刺破了布料和面板，世安只聽見剪刀刺入肌膚鋒利的聲響，一時茫茫然地想，露生傷到哪裡了？

露生中了邪似的，又把剪刀向前送了一送。

這一下是深深扎進心臟，世安低下頭，才知道原來刀子捅在自己身上。

這一瞬間他居然覺得鬆了一口氣。又覺得房間黑得可怕。

無數蟬鳴在天上地下響起來，門外是紛雜的腳步聲，一陣接一陣的驚呼聲，露生嘶啞的哭聲和笑聲，世安覺得胸口一陣熱血湧上來，身上一陣冷。

他很想看看露生的臉，可是看不分明，露生臉上都是血，越看越模糊。好像有無數人圍過來。世安在一片目眩的黑暗中，勉力去抓露生的手。

&ldo;救救白爺……是我自己……&rdo;

自己是要死了。世安想。

露生這樣恨他，何必陰曹地府相見，死他一個也就算了。

第2章 我是誰

金世安覺得自己像在冷水裡泡了許久。

到底是什麼水呢？他看不見任何東西，只有許多人在他耳邊說話，潮、冷、難受。世安在黑暗中慢慢尋思，大概是自己流了一身的血，自己在血裡泡著吧？

原來人的血是這樣冷的。

他在這不知是水是血的冷的液體裡，來回泡著，浮沉著，像沉入極深的海里，世安慢慢向上遊，彷彿看到海面上一線光亮透進來。

有什麼人在喊著。

&ldo;金總？金世安？喂！金世安！&rdo;

這聲音越聽越清楚，幾乎切近可聞，有手拍在他臉上，又去拍他胸口。

世安才發覺自己原來一直閉著眼。

他睜開眼睛，刺目的陽光劈頭蓋臉地湧進他的視野。

露生在這陽光裡看著他，表情十分不安。

世安一眼看到露生，立刻捉住他的手，緊緊攥住：&l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