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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了指沙發床上死人一般趴著的姑娘,曾景元咧嘴一笑,「這活兒你熟,是吧?」
許菡跪直的腿開始打抖,卻依然低著臉,一聲不吭。
「我就說許菡這個名字怎麼聽著那麼耳熟。」他還在笑,「原來你真是許雲飛的閨女呀?」
聽到那個名字,許菡趴下來,兩隻髒兮兮的手撐在冰涼的地板上,胳膊直哆嗦。
「你們有錢,平時都是怎麼玩的?跟這裡的玩法不一樣吧?」曾景元的聲音在她腦袋頂上響,慢條斯理,字字針扎似的刺著她的耳膜,「馬老頭撿到你那會兒,你也沒過八歲吧?那你開/苞的時候幾歲?那麼小的女娃,我都沒玩過。」
身子不受控制地發著抖,許菡眼前發黑,聽他繼續問她:「陪過幾個?有沒有洋鬼子?洋鬼子的傢伙大不大?許雲飛跟你玩過沒有?」
恐懼淹沒了她。那感覺就像把臉埋進了蛋糕裡。甜膩,噁心,窒息,羞恥。她不能呼吸。
「識得字,還說不記得自己打哪兒來的。你爸爸在到處找你,知道不?他們沒通知條子。這事兒條子不能知道。」彎著腰低下腦袋,曾景元咧開他那張歪嘴,「要是條子知道你為什麼跑出來,那還得了啊?」
說完他又笑,捻掉她頭髮上一團白花花的奶油,抹在她慘白的臉上,「許菡,你說我要不要做個人情,乾脆把你送回你爸爸那裡得了?」
許菡伏下身,狗似的抱住他的腳,顫聲流淚:「求求你……求求你……」
在抖得厲害的視野裡,她看到了那個趴在沙發床上的姑娘。她趴在那裡,一動不動,凌亂的頭髮底下只露出一雙眼睛。黑色的眼仁,紅色的血絲,直勾勾的眼神,濕漉漉的眼角。一片死氣。
她死了。許菡想。
「放心,這事兒就我一個人知道。」她感覺到曾景元摸了摸她的頭髮,用他也摸過那具死屍的手,「我覺得你爸爸就是一畜生。咱那邊窮得餓死,也沒見過把閨女洗乾淨做童子雞的。你說有錢人是不是腦子都長得跟底下那玩意似的?」
許菡望著那個姑娘,忘記了開腔。她身子還在抖。本能地抖。
「這樣。明天開始,馬老頭做馬老頭的,你做你的。」曾景元說,「咱區那所美術學院對面的附小,聽過吧?我給你弄套校服過來。你每個星期從我這裡拿貨,就管那塊兒,把貨都出手了,我給你分成。幹不幹?」
半個鐘頭後,許菡從樓道的洞眼爬出來,爬到咯吱作響的樓梯上。
正午陽光刺眼,她頭暈目眩,腳下一滑,摔下了樓梯。麵館的廚房撲出油煙,和著她滿臉奶油的氣味,讓她一陣作嘔。
她抖著身子爬起來,蹲在那個男人摔死的地方,張開嘴嘔吐。
這天夜裡,她沒有回馬老頭睡的火車站。
市區的騎樓開了夜市,七拐八拐的巷子裡有間小教堂。許菡蜷在教堂的鐵柵欄外,合上了眼。
翌日清晨,她睜開眼,看到手邊擺著一隻乾淨的碗。碗裡盛了兩個包子。
她伸手去拿。捧在手裡,還有溫度。動手掰開。是叉燒。
怔愣一陣,許菡低下頭,咬了口包子。餡是甜的,甜得發澀。她終於大口咬起來,就好像昨天跪在曾景元腳邊,大口大口咬那個蛋糕。
流著淚,發著抖。
太陽出來的時候,美術學院的教職工宿舍裡,陸續有大人牽著孩子出來。
孩子們穿著附小的校服,脖子上繫了鮮紅的紅領巾。他們穿過大半個美術學院,走向馬路對面的那所小學。
一個穿著校服的小姑娘悄悄走到一幢學生宿舍樓前,踮起腳,敲了敲一樓的一扇窗。
「誰啊?」裡頭傳來女人的聲音。
「送早報。」小姑娘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