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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事真不是我策劃的。」他說,「是你自己說的,只要她……」
「出去。」打斷他的辯解,許漣面無表情地抬手指向房門。
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楊騫的神情鬆了松,終於妥協一般嘆了口氣,上前吻了吻她的額頭:「早點睡。」
語罷,便轉身離開了臥室。
等他將房門合緊,許漣才扶著身側的牆壁,重新坐回趙希善的那張小床邊。衣服剛整理到一半,她已有些疲累。因此她脫下鞋,縮到床靠牆的一邊,抱緊了自己的膝蓋。她記得小時候,她和許菡的房間裡有一個小小的帳篷。每到害怕時,許漣就會藏進帳篷裡,抱著膝蓋縮成小小的一團。總要許菡爬進去,哄她好一會兒,才肯出來。
後來許菡走了,父親拆掉了那個帳篷。許漣再也沒有能夠躲藏的地方。
閤眼沉吟許久,她將手伸進趙希善的枕頭底下,摸索一陣,找到了小姑娘藏在那裡的照片。是張半身照,趙希善在中間,許菡攬著她的肩膀,另一邊則是穿著警服一臉嚴肅的趙亦晨。
照片是合成的,所以趙亦晨看起來總有些格格不入。許菡剛去世的那段時間,趙希善情緒崩潰,每天都行屍走肉似的呆呆地坐在床上,誰也不搭理。為了討好她,許漣就合成了這張照片送給她。結果很久以後她才發現,小姑娘每晚都會趴在被窩裡,打著小小的手電筒,看著這張照片哭。
「你從沒問過我恨不恨你。可能你也根本不在乎。」盯著照片裡許菡望著鏡頭微笑的臉,許漣喃喃自語,「但你怎麼忍心這樣對善善。」
照片上的女人當然不可能給她答案。
漫長的等待過後,許漣捏著照片,將臉埋向了自己硬邦邦的膝蓋。
乾澀的眼在昏暗的光線里正對著漆黑的褲腿,她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
她想,或許是因為太多年沒有哭過,她早已忘了該怎樣流淚。
黎明一過,晨光微亮,趙亦晨便睜開了眼。
身邊的趙希善還在酣睡,兩條細瘦的手臂抱著他的胳膊,膝蓋蜷到肚子前,低著腦袋,微微張著小嘴。這是個缺乏安全感的姿勢,就像蜷縮在母親溫暖的子宮裡。趙亦晨輕輕抽出自己的胳膊,無聲無息地下了床,沒有驚醒她。
給她掖好被子,他悄聲走進洗手間,轉過身剛要關門,就聽見小腳丫踩在木板地上啪嗒啪嗒的腳步聲——小姑娘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過來,赤著腳跑到房間裡唯一亮著燈的這扇門前,剎住腳步表情呆滯地看了看他,隨即便衝上前,抱住了他的腿。
她不能說話,但他好像明白過來,她是醒來發現他不在,以為爸爸也像媽媽一樣不見了。
摸了摸小姑娘的後腦勺,趙亦晨把她抱起來,回到床邊給她穿上了鞋。
他去洗手間洗漱,她也跟在他身邊。於是他拆開一副牙膏和牙刷遞給她:「今天我們去見小姨。」頓了頓,又問,「知道小姨麼?」
許菡留給趙希善的便簽上,是管許漣叫「小姨」。但趙亦晨不確定,以趙希善目前的狀態是不是明白這個詞的意思。
所幸小姑娘點了點頭,接過牙膏和牙刷,認認真真在牙刷柔軟的刷子上擠出一條牙膏。
幫她把漱口杯盛滿了水,趙亦晨剛拆開自己那副牙刷,就從鏡子裡看見小姑娘舉起小胳膊,把擠好了牙膏的牙刷遞到他手邊。他一愣,低頭看向她。趙希善抬著小臉眼睛一眨不眨地瞧他,像是在等待什麼。
「給我?」
小姑娘點頭。
趙亦晨明白了她的意思。他給自己手中的牙刷擠上牙膏,一手遞給她,一手從她手裡接過她那支牙刷。小姑娘這才轉過身去,端起杯子漱了口,將牙刷塞進嘴裡。她在同齡人中算不上高,踮起腳勉強可以刷牙,不需要踩小板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