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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召兩家分坐兩處。
何家男人以老式長袍為主,零星有年輕人穿西裝,一水兒的黑灰,冷的就披件灰貂背心兒在外頭。女人們除了七姑姑是天青色儒衫長褲,餘下均是一個模樣,一張張臉不管年老年少全被包裹在元寶領裡,露出三分之二的尖尖臉,紅胭脂擦得不要錢似的。為顯出不屑,她們水汪汪的眼睛裡像凍了一層冰,溜著眼瞥她。
召家對她好得多,畢竟是險些成為長房長媳的人,偶有和她認識的,都輕點頭招呼。
每桌都滿滿當當,唯獨這一桌只她和二叔兩個。
她到桌旁,把肩上的貂絨解開,小心鋪在二叔的寒腿上:「差不多焐熱了,正好暖腿。」
何知行對她溫和笑了笑:「先坐。」
……
那邊是家門風雲,此處是杯酒會英雄。
同學會的屏風牆後,鄧元初正帶著眾人細數謝騖清的過往。有人說起昔日的謝教員,仍是眼中有著崇敬的光。冷兵器時代將軍和馬是生死之交,名將常擅御馬之術,現在的馬越來越成了一個代步工具。謝騖清卻是不同,他那時興致起來,常在荒原上一拍馬背,將馬趕得跑起來,他再一個箭步追上,抓到疾馳的馬身,一躍而上。
尋常人如此做,怕得不到這些血性男兒的心,只會被嘲笑是花架子。可他是謝騖清,自然就不同了,那是一個名將縱馬飲血後的隨心而至,是難得為了自己的片刻放縱。
「清哥雖只教了我們幾個月,可也算是大家的老師,」有人說,「如今人終於活著回來了,看到自己門生遍天下,可有何想說的?」
謝騖清笑了笑。多說無益,怕給他們添麻煩。
他立身而起,舉起手中杯,對這二十幾桌人敬酒:「吾輩男兒已走了大半,在座的能一見已是不易。今夜我們只談春秋和風月,無關門生與天下。」
言罷,一飲而盡。
不遠處,傳來碎了碟子的動靜。
謝騖清彷彿沒聽見,拾起銀筷,夾了一筷子糟溜魚片。
他早知兩家見面勢必要出事,才安排了這裡讓鄧元初辦同學會。一切仍是不出所料。鄧元初眼一垂,手臂往椅背上一搭:「叫老闆過來。」
「那邊怎麼回事?」鄰桌也有人不悅,「不是早打過招呼了?」
有知曉何二家和謝騖清、鄧元初等人關係的,耳語解釋。話悄悄傳出去,都心領神會。原來今日同一廳的另一處宴席是何二小姐的家宴。
那邊廂,何未沒被碎在腳下的碟子嚇到,心裡百轉千回地品味著方才的爭執。
去年二叔拖著病體硬要安排一次香港之行,對外說是要看梅先生在香港的巡演……竟在其下另有乾坤。他竟找到昔日遠走南洋、其後紮根香港的一位曾叔祖父,買樓捐款,樣樣到位後,便將二房直接過繼到了那位曾叔祖父膝下。
她在心裡算了幾遍輩分終於理清了。
也就是幾步開外的親爹,日後要被自己叫一聲大堂哥?
二叔真……不愧是二叔。
……
「何知行!」何未的親生父親何知儼邁上前兩步,氣得拍桌子。
一時間這裡鬧成了一鍋粥,有冷眼看的,有勸的,不少人圍攏上來。召家也是尷尬,但因為兩家還沒結親,實在沒立場摻和。
何知行始終一副「沉痾綿惙」、隨時要昏過去的姿態,任他們吵了一會兒,沉沉閉眼被在外頭候著的兩個小廝攙扶著向外去,何未抱著二叔的大衣,「亦步亦趨」跟上去。
身後,親爹拽她回去,攥著她腕子的手跟鐵鉗子似的。
何未手腕生疼,但還是面不改色地笑著:「大伯有話要說?」
親爹盯著她,臉色極難看。
「未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