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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滿鎮活屍的欲求,說破了無非一個「生」字,他們想繼續活著。
若非如此,也不會構築出這樣一方屍障,那怕是他們生前最後一日的景象,哪怕只能活在這一日之中,他們也想活下去。
人的生欲最為執著,也最難屈服,這一股不屈不撓的生欲融進曇山的識海,攪得連他都十分心神不寧——那不僅是片識海,更是僧人時刻鎮壓著的一片慾海,這世間的每一種慾望,每一分貪求,每一個痴心妄想,都能在這片慾海中找到形跡。
「血已止住了,我為你裹下傷口。」
邊湧瀾終自窗邊迴轉,也不點燈,只借著黯淡天光,拿過僧人的中衣,幾下扯成布條,口中語氣冷淡,話意又似關切:「沒有裹傷的東西,先拿你衣服湊合一下,雨停了本侯給你買新的,若是發熱,就帶你去看大夫。」
曇山緩了片刻,多得了幾分清醒,沉默地撐起身,配合對方的動作——挽江侯在傷口處倒上藥粉,湊近僧人,雙手環過他的腰身,用布條一圈圈纏裹他的腰腹。
「說到運氣好,你還是託了我的福,」裹傷的功夫,挽江侯已找回了一貫的語氣,隨意與僧人閒話道,「早跟你說本侯吉利,關鍵時候總能化險為夷,這不就又救了你一次?」
「…………」曇山聞言卻又清醒了幾分——他本將全副心神都用來壓制那一片驚濤翻湧的慾海,許多事先前沒有去想,現下聽身前人這麼一說,卻發現有哪裡很是違和。
「湧瀾,你救了我?」
「不然呢?」挽江侯挑眉,「我不救你,要看你去死麼?」
「但你總要能看到我,才能及時救我。」
「這不是廢話,我說你到底是傷到哪兒了?頭?」
「湧瀾,你說十年前聽過我講經……」僧人忽然閉目問道,「你可還記得那天,後來看到了什麼?」
「我當然記得,」挽江侯雖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提起十年前的舊事,但因裹傷時兩人幾似咫尺相擁,頗有些不自在,便也藉故閒聊道,「我記得佛門清淨地,偏讓你講經講出一場熱鬧——大師,你雲遊前可把廟門修好了?」
「所以當日你看到了什麼?」曇山不理他話中笑意,繼續追問。
「我看到……人們似悲似喜,」挽江侯被他左追右問,也不由回憶起當日之景,片刻出神道,「有人哭,有人笑,卻無人再擁擠喧譁。廟裡廟外,幾百人就這樣靜靜散了……曇山,可是你幹了什麼?」
「幹了和今天一樣的事,」僧人平淡回答,卻不詳解,只又問了一遍,「湧瀾,那日你最後看到了什麼?」
「看到一個和尚講經,還能有什麼,」挽江侯答得頗為不耐,手下倒是仔細,又為傷口裹了一層,「人都失了魂一樣散了,沒人聽你嘮叨,剩下你一人坐在講經臺上,睜開眼看著……」
話至此處,挽江侯驀地噤聲,動作也停住了——咫尺之距,他與他幾近相擁,他的唇就貼在佛子耳邊,在這方昏暗天地中,他發現自己竟是差點脫口而出一句:……你能不能再睜開眼看看我?
暴雨滂沱聲中,兩人一撐一坐,再無言語。
邊湧瀾覺得自己該說些什麼,又不知道該說什麼,沉默半晌,把裹傷的布條打了個結,起身拿過桌上火條,垂眸抽出一根擦燃,攏住火光湊近燭芯。
燈燭未燃,只有豆大的火苗明瞭又滅。
轉瞬的光亮中,他看到僧人竟似聽出了他話中未盡之意,眼睫輕啟,雙眸正正對上他的眼。
便是這一線星火——挽江侯只覺腦中轟然,直如星火燎原,烈焰漫捲,燎燃十年光陰,把一件十年前懵懵懂懂,十年後也沒想通徹的事情燒出了一個轟烈駭然的真相:十六歲時,少年懵懂,不諳情為何物,卻覺僧人目中含情,沉甸甸地墜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