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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旦清醒,醉意就像一千隻蠹蟲進了腦子,鑽空了一般的痛。她有點擔心自己已經被什麼怪蟲咬成一堆粉末,只要一挪就散在風裡了。於是她儘量躺著不動。醉人的想象力倒是空前的離奇。
從韶因躺著的這個角度看去,月亮的臉孔是一個平面的樣子,扁扁地貼著窗戶最高層的玻璃,隔著厚厚的灰塵看不真切。過了一會,她懷疑那塊一動不動的涼涼的東西,只是窗戶上的一個輪廓模糊的斑點。韶因眯起眼睛,很努力想把它看真切,而它依舊一味模糊著。
韶因忽然忘了自己已經變成一堆粉末那岔事。她掙扎著爬起來,搖搖晃晃登上高高的檀木床頭櫃,但是任憑她伸直了胳膊和腳尖也夠不著最高的玻璃。回身看,月亮安靜地迎著她的影子,象一抹清晰的嘆息,晃晃悠悠的,隨時跌落、隨時就要破碎似的。
她不喜歡自己掌握不住的東西。
門輕輕一響,林姨娘絞了熱毛巾進來。
“啊喲我的大小姐,怎麼一不看著就上房了,真是醉了。”嗔怪著拉韶因下來。
“林姨娘。嘻嘻。”韶因一根指頭伸向那老皺的臉皮。她腦子在轉,林姨娘是什麼人?該用什麼面孔來對付?林姨娘……唔地位還算特殊,籠絡了有好處的。林姨娘……腦子都一團漿糊,執行速度是慢了些。想不起來啊,好想一睡了之。
可人家不依,一直拉著韶因要講話。
“大小姐,那送你回來的,是蘇家的三公子吧?人才可真是好。”
林姨娘眉眼裡都是賊溜溜的揣度,韶因卻一臉的空白。這一次的表情可是貨真價實,決非作戲。
“什麼蘇家三公子……你說那根金湯匙啊?不識得。”
韶因一手捂住頭痛,一手把失了溫的毛巾遞回去,卻在半途陡然轉了道,自己擱在床櫃上了。敷了熱手巾,腦子倒涼卻下來。林姨娘這個人,即使探聽八卦,也是一副清冷的口吻,她總有些尊貴,彷彿家道中落的望族小姐。她還是頗有些自持的。傳說當年因為產下一子而脫離了丫鬟的身份,差點扶了正,可惜孩子早夭了,但姨娘的身份至今還端著。夫人不在的場合都是她說了算,吃喝用度,儼然手握實權的內政管家。
韶因平日裡總是敬著她多一點,她最吃這套,也最忌諱有人翻出舊事,要是有人露出一點點看低了她的意思,暗地使絆也不是沒有的事。
韶因一雙青白分明的大眼睛,在這裴家大宅子裡,什麼人值得青眼相加她是比任何人都清楚。少時某次病中,林姨娘做表面文章前來探望,倒是被這位命苦的大小姐留下,談了頗多體己話。韶因最擅長在人前做匍匐狀,林姨娘見她自貶的恨不得能趴在地上仰望自己,自然滿心自得與憐憫,後來對這孩子便看得重了,一來二往,也用了些微薄的真情待她。
韶因醉是醉了,心裡可還一清二白的,所以手伸到半途立即醒悟過來:林姨娘那把熱毛巾是客套,若真把人給使喚了,定是會心裡結下個大疙瘩。
她虛弱一笑,總算找好了定位,漂亮眼睛立刻轉悲悽了:“林姨,誰不知道我這大小姐只是個空頭名號,論身份可比不得你們這些當家的。什麼好人家,也得二小姐挑剩了,只求夫人不要隨便將我當丫鬟打發了,塞給哪家老爺子做填房……”說到最後,竟有晶瑩淚珠在睫上繞了一繞。在這等世道討生活,隨時落淚也算生存技能。
果然,林姨娘被眼前虛擬的悲劇感動了,她拍拍暗自垂淚的韶因,“放心放心只要姨娘在一刻,就保你一刻。這也忒不象話了點,姐姐沒嫁,妹妹就先著急了……”
對於夫人,林姨娘是有些不敬的。要不是孩子早早沒了,現在做夫人就該是她了。夫人也就讓裴家多了一個姑娘,她好歹在祖譜上添丁加口了。
韶因探手接簷下雨水。攏的再緊,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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