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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do;什麼名字?&rdo;
&ldo;祝永達。&rdo;
&ldo;住址?&rdo;
&ldo;西水市鳳山縣南堡鄉松陵村三組。&rdo;
&ldo;年齡?&rdo;
&ldo;三十九歲。&rdo;
&ldo;進城幹什麼來了?&rdo;
&ldo;打工。&rdo;
&ldo;為什麼不辦暫住證?&rdo;
&ldo;不知道還要暫住證。&rdo;
&ldo;你媽的&tis;,你知道啥?&rdo;
&ldo;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不要出口傷人。&rdo;
&ldo;罰款二百元。&rdo;
&ldo;為啥要罰款?&rdo;
&ldo;嘴還硬?不想交罰款?那好,現在就送你回去。&rdo;
瘦高個子來拽祝永達走。祝永達不知道把他又要弄到哪裡去。他已聽說,來到這兒,你不交罰款就要捱打。假如這些人把他弄到什麼地方飽打一頓,吃了皮肉之苦不說,在西水市怎麼呆下去?祝永達咬了咬牙,說他交罰款。
交了罰款以後,祝永達被釋放了。當天,他到渭水派出所去辦了暫住證。
來到西水市還不到一個月,歷經了幾件使他痛心疾首或憤憤不平的事情。他深深感到,莊稼人要到這個城市來吃苦賣力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他更加佩服馬秀萍了,他想,馬秀萍肯定也是吃過不少苦頭的。這個城市不會對馬秀萍那麼偏愛那麼友善。他一定要挺住,幹出點名堂來。他堅信,有白享的福,沒有白受的苦。
在西水市遊轉了兩天,祝永達發覺用架子車給使用者送蜂窩煤這個活兒適合他幹。這是一個力氣活,很累,很髒。他詢問了拉運煤塊的民工,只要肯出力一天可以掙十五六塊錢。髒和累他都不怕,幹這活兒最大的好處是:不愁要不來工錢,而且是自己支配自己,幹多了多得,幹少了少得。於是,他租了一輛架子車,幹起了拉蜂窩煤的工作。
煤廠門前是一面小坡。每一次,當祝永達將一車蜂窩煤從小坡拉上去的時候就大汗淋漓了。他彎著腰,任憑繩索向肩胛上的肉裡勒,他的目光只能看見腳底下那一坨子,只能看見從臉龐上滴下來的汗珠。他像牛一樣&ldo;呼哧呼哧&rdo;地喘著氣。他默默地計算了一下,他每天足足要走八十里路,將煤塊送到使用者家中,再給人家端上樓房。城裡人在睡夢中,他就起來了;城裡人已上了床,他還在回去的路上。
他租住的地方離煤廠不遠,住在六七個平方米的油毛氈棚子裡。沒有床,他從煤場上撿來幾張稻糙笆子鋪在地板上,每天晚上,就在那稻糙笆子上睡覺。入冬已深,他身上的熱量抵不住水泥地板那張冰涼冰涼的嘴巴的吸吮,半夜裡,常常被凍醒,一旦醒來,他蹲在地板上,看著表情冷漠的黑夜和從油氈棚的破洞中向裡窺視的冷風再也無法入睡了。他想起了父母親,大概老人們正在唸叨著自己。他想起了趙烈梅,也許,這個閒不住的女人到磚廠給人家搬磚頭去了。想來想去的,黎明時分,才有了睡意。
那天,下了一層薄雪,天氣特別冷,他就老早收了工,鑽進了被窩。躺下沒多久,他肚子疼得不行,急忙上廁所。廁所距離他住的地方足足有三百米,他急急地進了廁所,蹲下去解手,剛解完手,進了房間,肚子又疼開了,他又去跑廁所。一個晚上,他跑了十三次廁所。天亮時,渾身燙熱,四肢無力,他病了。他叮嚀自己,不能躺倒,千萬不能躺倒。他咬著牙爬起來,踏著一雞爪厚的雪,到醫院去開了些藥片兒。
在這間冰洞似的房間裡,祝永達躺了三天。躺在被窩裡,他悄悄地流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