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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正在糾纏著,只聽馬秀萍高叫一聲:&ldo;爸呀!&rdo;
女孩兒清脆尖利的叫聲彷彿把黑夜割開了一道帶血的口子。馬生奇和薛翠芳不約而同地抬起了頭:只見站在房簷臺上的馬秀萍手裡端著一個敵敵畏農藥瓶子正向嘴邊按。一剎那間,馬生奇和薛翠芳都愣住了。當薛翠芳意識到女兒要幹什麼時,丟開了馬生奇,叫了一聲萍兒,向女兒撲過去了。馬生奇看見女兒的嘴已按在農藥瓶子上,才慌了神,他三步並做兩步走過去,一鐮刀將馬秀萍手中的農藥瓶子打掉了。這時候,馬秀萍已喝下去兩口農藥。薛翠芳失聲大叫:&ldo;秀萍!秀萍!&rdo;剛才還很兇的馬生奇一時間不知該怎麼辦。薛翠芳哭喊道:&ldo;你要眼看著娃死嗎?快去醫療站!&rdo;馬生奇抓起了馬秀萍的兩條胳膊掄向了脊背,背著馬秀萍出了院門。
松陵村的赤腳醫生祝正平在薛翠芳的哭喊聲中,丟鞋落帽地出了院門,急匆匆地進了醫療站。
居住在村子東頭的馬子凱蹲在炕頭正在彈撥他的三絃。他還沒有睡覺。
從縣文化館出來後已是暮色四合了。韓文軒要留他的老師住一宿,馬子凱執意要回去,就沒有強留他。他將馬子凱送到了縣城西關,兩個人在橋頭上分了手。
從縣城到松陵村這三公里多路程,馬子凱走慣了,走熟了,走了半個多世紀,閉上眼睛也能走回去的。無論他是在縣城中心小學當校長,還是出任了縣政府教育科的科長,每隔幾天,他就要走回去,在松陵村睡一覺。在家裡的土炕上在自己的女人身旁他才能睡穩當,睡踏實。令他痛心的是他的女人過世太早了。那是在&ldo;文化大革命&rdo;開始後的一次鬥爭會上,他的女人被紅衛兵活活地打死了,女人死的時候才四十三歲。在女人下世的最初幾年裡他孤獨極了,每當孤寂難耐十分思念之時就抱起了三絃,將他對女人的全部情感糅進了絲弦之中。後來,他將愛轉移到兩個孫子身上了,孫子成了他夢想的一部分。
馬子凱和鳳山縣文化館的館長韓文軒有將近四十年的交往。馬子凱從省立師範畢業回到鳳山縣城中心小學任教時,就看中了韓文軒。韓文軒勤奮好學,誠實謙恭。在他的眼裡,韓文軒將來會大有作為,因此,他對韓文軒特別關愛特別照顧。他從自己的薪水中拿出來錢,給韓文軒買書籍買筆墨紙硯。在縣城街道上,他給韓文軒租了一間房子,叫他住在城裡,教他練毛筆字教他彈三絃教他做人的道理。從那時起,他們就建立了篤厚的師生之情,以至後來成了至交。
在馬子凱&ldo;戴帽子&rdo;的那些日子裡,韓文軒沒有和這個地主兼反革命分子斷絕往來,過幾天就要到松陵村看望他,給他帶一些書籍,包括史書和有關漢語言文字的書籍。馬子凱一生不嫖不賭,不抽鴉片,他只偏愛兩樣東西,一樣是書本,一樣是他手中的那把三絃。尤其是到了晚年,他對漢語言文字和民俗學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從地裡勞動回來,或者從批鬥會上下來,儘管他已筋疲力盡、腰痠腿困,躺在炕上,還是要翻看幾頁書。他吃下去的文字和他吃過的糧食一樣多。
從韓文軒那裡回來時,早睡的莊稼人已鑽進了被窩。馬英年兩口以為父親不回來了,關上了院門。是兒媳朱乖巧給他開開院門的。朱乖巧問馬子凱,是不是出了啥事情,回來得這麼晚?他說沒有,他說出縣城時天就黑了。跟馬英年一樣,朱乖巧也是胖胖的,膚色有點黑,大臉盤,黑眼窩,看人時,眼皮似乎懶得張。朱乖巧關院門時給馬子凱說,巷道里黑,你小心點。兒媳比兒子還孝順,這使馬子凱覺得很安慰。
馬子凱沒有絲毫睡意。他從韓文軒那兒得知,上面將有大動作,原來的那些事情要全部翻個過兒。世事的變化在一年前他就能感覺到,但不能說出來,只能暗暗地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