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貨郎人雖看著身子骨單薄點,卻寬厚,心眼好,你能嫁個這樣的人娘也能閉上眼了。
毛妮的淚開始吧嗒吧嗒落下來,想起貨郎救自己的那一幕,忍不住點了點頭默許了自己的婚事。
毛妮娘喘了一會兒氣,手在炕上摸索著,掏出一把蓖麻籽舉到毛妮眼前。
毛妮接過來,放在手心裡:幾十棵蓖麻籽,個個顆粒飽滿,每一顆身上都有著清晰的花紋,這些銀色的小東西在煤油燈下,亮晶晶的,放出熠熠的光彩。
第一章 困惑出嫁
妮,這把蓖麻籽你好好放著,算是娘留給你的一些念想吧。來年春天撒到地裡,就會有大片的蓖麻長出來,結下一茬茬的蓖麻籽,能換上一些錢。人的命是賤的,就像這蓖麻,只要春天往地裡撒下種去,就能成活;人的命又是硬的,也像這蓖麻,再貧瘠鹽鹼的土地它們也能活得旺旺的。
孩子,你記住,不管遇到多大的災多大的難多高的坎,都要想法活下去,活下去就有盼頭。
毛妮望著娘蒼白而又平靜的面容靜靜地聽著,一句句記到骨子裡。油燈下孃的面容是那樣安詳寧靜,那份在死神面前的坦然和從容,在以後的歲月中一直縈繞在毛妮的心頭,如一把永不熄滅的火,不時驅散埋在那裡的黑暗和寒冷。
外面的雨嘩嘩地下個不停,毛妮把孃的手貼在自己的臉上捂著。爐子上拔起紅紅的火苗,舔著藥鍋,鍋內發出嘶嘶的聲響,屋子裡飄蕩著濃濃的中藥味,給冷清的小屋添了些許活氣。
毛妮眼前浮現出張貨郎的影子,貨郎生得中等身材,細眉朗目,面色白潤,尖尖的下巴頦,咋看上去像一文弱書生。對於貨郎她並不陌生。這幾年貨郎總是擔著貨郎擔走村串戶,把針頭線腦、梳篦、頭飾等女人離不開的東西送到姑娘媳婦們的手上。毛妮也常從貨郎那兒換些自己喜歡的頭繩和針線,貨郎對毛妮總是特別熱情,有時還白送她一兩件不值錢的小東西。貨郎有一副好嗓子,清清的一聲喊出去——針線的賣,就會讓很多大姑娘小媳婦的心直癢癢。
把日本兵打死後,貨郎拉著毛妮的手在玉米地中間的一道地溝內深一腳淺一腳地奔走,幸虧溝內沒有水。他們不敢走大路,怕遇上那些鬼子兵。鬼子發現有一個丟了後肯定會到處找的。毛妮心中害怕、慌亂、著急。
貨郎緊握著毛妮的手,讓她感到了安全,毛妮心中又有一種莫名的驚慌和羞澀。除了正堂哥哥,她第一次這樣握著其他男人的手。這雙手是細長的,有些像女人的手,沒有正堂哥哥的碩大有力。
正堂哥哥,你現在在哪裡?是死了還是活著?周正堂,一年前離開了陳集村,現在是死還是活,一直成為村裡人們的一個謎。
後半夜的時候,雨停了。毛妮娘躺在炕上,安然地睡著了,離開這個多災多難的世界,跳出朝不保夕、擔驚受怕的苦水日子去了另一個世界。熬好的藥盛在碗裡,擱在桌上,早已冰涼。
毛妮給娘換上她生前最喜歡穿的一身粗布衣服,端來一盆清水細細地給娘洗臉梳頭。
對於死,毛妮以前沒有多少記憶,父親死的時候她還小記不清了,哥哥幾歲的時候就夭折,只偶爾聽娘說起過。如今一天之內她兩次親眼目睹了生與死的全部過程。一個活生生的日本兵猙獰可怖,死在了自己身上,她懼怕、羞辱和憤恨。唯一的親人對自己交代完最後的叮嚀和牽掛,安靜地走了,走得無聲無息,走得匆匆忙忙,就像一片葉子在秋風中從樹上落下來一樣簡簡單單,而又輕而易舉。
死是這樣的容易,生卻是這樣的艱難。
人們趕來的時候,毛妮娘穿著乾乾淨淨的衣服躺在炕頭上。
毛妮拿不出錢來給娘買棺材,家中那點錢都給娘買了藥。快晌午的時候,張貨郎來了,是柱子嬸找人叫了來的,當時就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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